第002章 復生,舞鞋毒釘
晨光如水,自宏大的圓窗外打進璇璣閣二樓的寢室,風吹得窗子轟然大開,輕盈的粉紫色紗簾飄忽而起。
床榻上的女孩倒抽一口涼氣,睜開眼睛,詐屍般自床榻上驚坐而起。
她太陽穴嘣嘣狂跳,前世種種歷歷在目,紛雜的影像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下意識地抬手摸臉和眼睛,完好無損,肌膚細嫩無瑕。
門外有人闖進來,是璇璣閣的掌事丫鬟清茶。
她望著丫鬟愣了愣,眼底狂風暴雨的波瀾,沉沉歸於平靜。
清茶眉目清秀,一身碧色衣袍,宛若剛採摘的新茶嫩葉,見女孩垂散著長發,鬼魅般眼神幽冷地盯著自己,心頭冷涼一顫。
「小姐怎麼了?剛才為何那般嘶叫?聽著怪嚇人的。」
「一場噩夢,被驚醒了。」心瑤聽得自己太過稚嫩甜美的聲音,狐疑抬手摸自己的脖頸。
「夢都是假的,許是小姐昨兒課業繁重太勞神了。」清茶說著,上前來在床前放下一雙新舞鞋。
心瑤下床穿鞋,驚疑地不禁看能自由活動的雙腿,手惶惑按在膝蓋上,視線落在自己小巧如十四五歲女孩的細白雙足上,再往上,腰身纖柔清瘦,胸前含苞待放,一雙手亦是纖細玲瓏……這模樣,陌生,又熟悉。
還有地上的鞋子——更是讓她記憶猶新。
鞋底裡面放了一根有毒的短釘,刺得她腳疼了半月傷口仍是潰爛不能痊癒。偏那會兒正趕上皇上設宮宴,父親帶了江若蓮前去,江若蓮才藝超群的事,被傳揚成了神話一般的傳奇。
而父親憂心她的毒傷,請了御醫給她剜肉療毒,自那以後,她舞也不能跳了,後來一群女孩上了宮內的龍吟閣賞景,她被人自后推了一把,混亂之中沒有找到兇手……從此便只能坐在輪椅上。
任誰能想到,這番毒計步步為營,而那推她的,就是她的庶姐江若蓮!
「清茶,這鞋是哪兒來的?」
清茶俯首避開她的眼睛,「婉夫人和大小姐昨晚出去逛廟會,在街上的鞋鋪子里買來特意送給小姐的。」
婉夫人,王少婉,江若蓮的母親。心瑤不動聲色地又看鞋子,月白底的水藍珍珠綉軟底舞鞋,綉工精緻,大小看上去很合腳,是時下最新的樣式,很吸引女孩的眼睛。王少婉和江若蓮母女總是如此了解她喜好,且懂得善於利用,對症下藥。
「拿我親手繡得那雙紫色舞鞋,袍服也搭配紫色的。」
「可是……」
「這舞鞋賞給你穿!」心瑤靜看著清茶躲避的目光,「穿吶!」
她聲音低柔,卻暗藏著不容忤逆的煞氣。
清茶驚得顫了一下,撲通——跪在地上……「奴婢該死!奴婢罪該萬死!」
「萬死也是輕的!」心瑤咬牙切齒。
清茶俯首貼地,還是被頭頂上打下的犀利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平日小姐和顏悅色,從不惱怒,為何今兒冷得嚇人就連眼神也似能洞悉一切?
想到清茶於前世被人毒打致死,心瑤靜冷沉下氣,略整了整散在肩上的長發。恐怕就是因這丫頭知道王少婉和江若蓮的毒計太多才被滅口。讓江若蓮母女死得太痛快,反倒便宜了她們。
「說吧!王少婉給了你多少銀子?」
「一……一百兩!」清茶恐慌地坦白。
心瑤嗤笑,「我自五歲練舞,又是未來的太子妃,價值千金都是少的,你就收一百兩?!」
清茶愕然抬頭,「小姐……小姐這話的意思是……」
「拿著這雙鞋子退回去,去告訴王少婉,謀害鳳格嫡女罪無可恕,你要收五千兩才肯做,收了錢,我給你一千兩,剩下的四千兩,幫我秘密打賞滿府所有的丫鬟嬤嬤們,我保你還是璇璣閣的掌事丫鬟,將來,甚至能當上大管家,嫁為高官府邸的嫡妻。」
清茶忙磕了三個響頭,「從今往後,清茶只效忠小姐,可……萬一婉夫人不給五千兩銀子……」
心瑤篤定地陰冷揚起唇角,「她給!為了她的女兒,她連人都敢殺,豈會心疼五千兩銀子?記住,與她說話,口氣強硬決絕,不要面露懼色!」
「是!」
「莫在她清閑時過去,趁著早膳她最忙的時候去。」心瑤淡冷說完,看向梳妝台下的抽屜,上前拉開,外公和舅舅們寫給她的信,固定地放在這個抽屜內。
清茶拿來心瑤親手做的舞鞋和舞衣,忙準備洗漱用具,注意到心瑤看信,不忘關切問道,「小姐可是想念老王爺和世子爺們?怎突然看信?」
心瑤一目十行地看過外公的筆跡,視線落在最後的落款處,是盛康七年,三月初二。窗外的櫻花開得正艷麗,日期顯然是最近的。
「清茶,今日什麼日子?」
「三月十八。」清茶忙又提醒,「小姐,每逢雙日太子殿下就過來用早膳,這會兒大概快下朝了,小姐還是先洗漱吧。」
慕昀修!心瑤將這個名字放在後槽牙上研磨著,只恨不能撕碎他丟去喂狗。
心頭仇怒蕩漾開,她在梳妝台前坐下來,看到鏡子里一張十四歲的臉兒,艷美驚魂,眼睛卻冷得可怕。
*
王少婉搭著江若蓮的手,正要去仙鶴軒給太夫人請早安,且每日此時,母女倆為彰顯自己的孝順,必要過去伺候太夫人用膳。
遙見著清茶抱著一個小包袱朝這邊過來,母女倆忙屏退身後的隨侍。
「娘親,看清茶這鬼鬼祟祟的樣子,似乎沒做成!爹和祖母定帶心瑤那小賤人去宮宴。」江若蓮氣惱地看母親。
王少婉斜睨她一眼,「沉住氣,清茶不敢不聽我的話!」
清茶上前,依照心瑤叮囑的,禮也沒行,倨傲抬著下巴,氣急敗壞地直接把手上的小包袱丟在王少婉腳下。
包袱散開,裡面的舞鞋和一百兩銀票堂而皇之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江若蓮看了眼母親鐵青的臉色,忙把東西撿起來,不忘左右看了看,壓著聲音訓斥道,「清茶你個賤蹄子,無法無天了!這東西是能隨便扔的么?」
「婉夫人,大小姐,你們害得可是丞相嫡女——未來的太子妃——乃至未來皇后!她那腳跳舞十年,金貴無匹……萬一奴婢被抓,這一百兩連一口紫檀木棺材都買不到!」
王少婉陰沉地微低了下巴尖削的瓜子臉,自上眼皮處幽冷盯著清茶,「你這話的意思是,嫌這一百兩銀子太少?」
「反了你個賤蹄子,竟有膽子討價還價!」江若蓮上前便抬手要打……
清茶反把臉兒抬高,「若蓮小姐盡可如往常一樣,狠狠地毆打奴婢。剛才奴婢來時,正碰見相爺,且對他說了,奴婢來給二位請安!一會兒回去,相爺見奴婢臉上有傷,若揣測婉夫人和若蓮小姐懲治奴婢這璇璣閣掌事丫鬟的原因,奴婢可不負責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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