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彎曲的手指
檔案室二十多年前的案子如繁星浩淼,我們需要從這些卷宗中找出我父親經手的案子,並且要從這些案子中找出可能殺害我父親的兇手,這是一個漫長而龐大的工作,整整一天時間裡,我們幾乎都呆在了檔案室中。
下午時分,閆知著出去了一趟,到約定地點將彪哥帶了回來。根據彪哥的交代,一年前,張修明曾經向他借了二十萬,約定半年後還他五十萬。但是到了還款日期時,張修明便跑的不見蹤影了。
彪哥找不到張修明,便找到了張修明的女朋友李亦婷,那個時候,李亦婷還是榆州市第四中學的一名實習老師。幾番交涉之後,李亦婷和彪哥約定,這筆帳從此算在她的身上,李亦婷讓彪哥不要再去為難張修明,兩人重新簽訂了借條。
直到前天,李亦婷說湊夠了五十萬,約定交易。
當閆知著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還想著能從張修明或者李亦婷那裡要回那五十萬元來。
張修明的屍體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下游的派出所幾次打撈,都沒有發現張修明的屍體。刑警隊聯合了消防隊,幾次派人潛入蕭河水底去尋找,同樣也沒有找到張修明的屍體。張修明的屍體似乎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據吐死鬼的所講,他那一槍應該射中了張修明的胸口,按道理來說,張修明絕沒有生還的可能。就算他堅持到了醫院治療,當醫生面對槍傷的時候,也是會第一時間報警的。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總覺得什麼地方有些隱隱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看了看我父親留下的刑偵筆記,我便躺下睡著了。當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突然一個電話吵醒了我。
「喂,你好,我是宿罪,你是哪一位?」我揉揉自己的眼睛,開口問道。
「我,閆知著。」閆知著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掙扎著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凌晨四點。
「發生什麼案子了?」
閆知著大半夜給我打電話自然不可能是要和我談心,除了有案子發生,我想不到別的答案。
「你小子反應挺快!」閆知著說道:「你簡單收拾一下,我馬上去你家接你,剛剛接到了榆州市工業學院學生報警,她們在學校里發現了一具女屍。」
「我等你!」聽到果然有案子,我腦袋裡的那根神經突然就繃緊了起來。
我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起來,簡單的洗簌之後,我換上了鞋子。我忽然發現自己晚上回來才洗過的鞋子,兩側竟然有點點的泥痕。我輕輕的用手摸了摸,還很濕潤,說明是不久前沾上的,難道獃子人格大半夜出去浪了?
我剛準備去看看我安裝在家中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面時,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宿罪,起來了么?我已經到你樓下了。」
我二話不說,關上門便下了樓。
「這麼快!」我拉開了副駕駛的門,繫上了安全帶。
溫雅打著哈欠說道:「昨天剛睡了一個好覺,今天就又要早起了,這樣下去,我的皮膚要壞掉的。」
閆知著已經發動了汽車,說道:「誰讓我們剛好忙完一個案子,這下正好無縫連接了。」
「到底發生什麼了?」安畫微閉著眼睛,問出了我也想問的問題。
閆知著搖了搖頭,說道:「目前還不太清楚,只是接到報警,說榆州市工業學院二十四號樓下發現了一具女屍。經過附近醫院醫生的斷定,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了。當地派出所封鎖了現場,只等刑警隊趕到了。」
一路無言,兩輛警車駛入了榆州市工業學院。
夜幕還沒有撤去,天空依舊一片黑暗。似乎是為了烘托學校朦朧的氣氛,這校園裡的路燈發出淡淡的黃色光芒,將路面照射的不甚明亮。可所有的寢室樓里的燈都亮著,似乎今天是個不眠夜。
「這學校還挺大的,二十四號樓在哪兒啊?」閆知著一邊左顧右盼,一邊喃喃自語。
我伸手指了指五六個學生跑過去的地方,說道:「哪裡有熱鬧,哪裡就不缺人。不用問,一定是那裡。」
閆知著將車開到二十四號樓門口,這才發現周圍已經密密麻麻圍滿了大學生了。住在二十四號樓的學生,也一個個探出腦袋來看著樓下。
二十四號樓是一棟女生寢室樓,位於榆州市工業學院東區最北側,寢室樓坐北朝南,一共有六層。警戒線拉在了寢室樓北側,遠遠看去,這是一條狹窄的小道,大概只能容納三人並排同行。小道南邊是寢室樓的北牆,北邊是兩米多高的學院圍牆。
小道中間只有一盞昏暗的路燈,勉強能夠將地面照亮。
一名校領導此刻正拿著喇叭喊道:「所有人通通回自己宿舍,所有導師馬上安排查寢。半小時后,如果還有人在現場圍觀,立刻記過留校察看。如果有人將照片泄漏在網上,查出姓名,立刻開除。」
這名領導的喊話不容置疑,片刻后,人群如同潮水般散去。
「閆知著,刑警隊隊長。」閆知著上前說道。
這名領導放下了喇叭,撥了撥自己的地中海髮型說道:「章竹山,副院長。」
閆知著點了點頭,帶我們翻過警戒線。
「警戒線拉了這麼長?怎麼沒見屍體?」閆知著看著一旁的一名派出所民警說道。
「跟我來。」那民警說道:「屍體不在這裡,屍體在寢室樓的東側。」
民警帶著我們往前走去,藉助昏暗的燈光去看,出現在我們的身邊是一條長長的血痕。這血痕慘不忍睹,直接連向了前面的拐彎處,幾乎得有十米長。血液已經凝固,但是依舊發出了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我們的鼻子。
在血痕中,偶爾能夠看到夾雜在其中的血色掌印。
而我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這警戒線拉了有這麼長了。
「知道死者是誰么?」閆知著回頭看向了章院長,問道。
章院長搖了搖頭,說道:「事發突然,我已經安排各個導師調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調查出死者是誰了。」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過了轉彎。
一具女性屍體正趴在地面上,旁邊有兩名民警守在一旁。兩個人看到我們過來,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看樣子和屍體單獨相處,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這條小道同樣狹窄,是兩棟宿舍樓的夾道,中間沒有路燈,黑漆漆的只能看到模糊影子。
「手電筒。」閆知著對著身後的刑警隊員說道:「照亮。」
幾名刑警隊員點了點頭,紛紛點亮了手電筒,而我們也終於得以看清楚這具女屍的模樣。
女屍趴在地面上,留給了我們一個背影。她穿著睡衣睡褲,褲腿和衣擺向上捲起,露出了她大半個背部和小腿來。
她的左腿彎曲著,左腳腳踝轉了一百八十度,本應該是朝前的腳掌,此刻幾乎折到了後面。她的右腿則滿是鮮血,手電筒照去,發現她的右腿向外折了九十度,骨頭都已經從皮肉中刺破而出,光是看起來,都感覺痛到難以忍受,甚至讓我隱隱覺得自己小腿也疼了起來。
在這個角度上我們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繞到了她的前面。我們看去,她的頭側向了一邊,長長的頭髮幾乎遮住了她的臉,讓我們看不清楚她的樣貌。
她的兩隻手背還高高的隆起,手指死死的抓著地面,而她的手指甲,幾乎全部折斷了。
這樣恐怖的畫面實在是讓人觸目驚心,不知道這名女大學生,到底是遭遇了什麼事情。
安畫微繞著女屍左右打量了一番,說道:「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右腿脛骨骨折,腓骨折斷,在爬動的過程中,肌肉磨損嚴重,兩根交叉韌帶幾乎全斷了,因此她的右腿全完失去了作用。而她的左腳腳踝脫臼,很可能左腿脛骨也骨折了。」
「恐怕這條長長的血痕,是她自己拖出來的。」安畫微看著屍體,緩緩說道。
我點了點頭,看向了屍體的雙手說道:「我也這樣認為,我剛才看到那長長的拖痕里滿是血手印,怕是她用兩隻手活生生拽著自己的身體,磨著柏油地面過來的。她兩隻腿都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怕是站也站不起來了。」
「把屍體輕輕翻過來。」安畫微對著我和閆知著說道:「我要看看她正面有沒有傷口。」
我和閆知著點了點頭,又招呼了吐死鬼和幾個人過來,試圖將女屍翻轉過來。
我和閆知著負責女屍的手臂,而吐死鬼和另一名刑警負責腿部,安畫微負責身軀。
「我數三個數,慢慢動。」閆知著說道。
「三。」
「二。」
「一。」
隨著閆知著喊了三個數,我們一起用力,可我剛剛往上抬的時候,只覺得這具屍體十分沉重。可一個女大學生,我一個人都能抱起來,怎麼我和閆知著兩個人都抬不起來呢。閆知著低頭看了一眼,說道:「這屍體抓住地面縫隙死不放手啊,你先撐一會兒,我把她手弄一下。」
說著,閆知著便去拔女屍的手。
可是閆知著剛剛碰到她的手時,就驚呼了起來:「屍體抓住我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