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本是同林鳥
女孩用手死死的抓住了我褲腿,這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的神經系統像是離家出走了一般,我的腿一動也不能動。
在這樣一個黑暗恐怖的環境中,一個女孩子的眼睛上插著一根往外流著血的金屬管,站在樓道中不說話也不走動,這已經足夠讓我心裡發虛了,可當她摔倒在地的時候,她竟然伸出了手死死的抓著我的褲腿。
可同樣是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什麼。我的大腦回來了,我的全身也有了知覺。我一把抱起了這個摔倒在地上的女孩,瘋一般的沖向了樓梯口。我從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鬼怪,她之所以會抓住我的褲腿,是因為她根本還沒死。
我感受到了她身體的溫度,感受到了她脖子上脈搏微弱的跳動。可她眼中插著的那根金屬管,此刻卻依舊像是小溪一般往外流著血。我一手抱著她的肩膀,一手抱著她的腿,根本沒有辦法為她止血。
況且我也從來不知道該如何為一個眼睛上插著金屬管的女孩止血。
我一邊往外跑一邊喊著:「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寂靜的夜晚,只有我嘶吼的聲音回蕩在榆州市工業學院之中,撕破了夜幕。一股股濃烈的血腥味從女孩子的頭上身上傳來,大量的鮮血染紅了我和她的衣服。我抱著她一路往校園門口跑,希望能夠遇到安畫微等人。
「快撥打120!」我的手機落在了生物實驗樓的樓上,我只能高喊著,喊到自己聲嘶力竭。
「怎麼了?」有聲音從遠處傳來,伴隨著兩個跑動的人影,我看到的是安畫微等人。
淡淡的路燈照在了女孩子的臉上,我能感受到她體溫的流失,感受到她生命的流逝。
安畫微和溫雅已經跑了過來,她們都看到了我抱著的女孩。
「媽的快打120!」我喊道:「要不然來不及了。」
我按照安畫微的指示,輕輕的將女孩放在地上,溫雅已經撥打了120,等待救護車的到來。安畫微跪在女孩的身邊,開始為她止血。可安畫微同樣沒有辦法,那根小拇指般粗細的金屬管成了安畫微最大的阻礙,如果貿然拔出,對她的傷害更大。
救護車來的很快,可對於女孩來說還是很慢。
當我們坐在救護車上趕往醫院的時候,醫生就已經宣布女孩死亡了。
我們甚至沒有駛出校園的大門。
「很不對勁,很不對勁!」安畫微拉著女孩子的手,連說了兩句:「她的血就好像是小溪一樣接連不斷的流出來,根本止也止不住,就好像她的凝血細胞完全失去了作用一樣。我需要借學校的解剖室,解剖她的屍體。」
我看著這個女孩,我和她素未謀面,也不曾相識。可她的生命是在我的懷裡消逝的,她看起來很年輕,如果不是滿臉的血液黏住了頭髮,她應該是樣貌很清秀的女孩。
她眼睛上的金屬管依舊插在上面,醫生害怕車上沒有手段避免二次傷害因此沒有拔出。
血液依舊從那金屬管中流出,她的血液似乎無窮無盡一般。她的皮膚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那是血液流失太多的原因。
「媽的!」我越想越生氣,一拳錘在了救護車的鐵門上,發出「碰」的一聲:「要是我不那麼膽小,早一點走過去,甚至如果我早一點抱她下來,她就有可能不會死!媽的!」
安畫微看著我,緩緩的搖了搖頭:「這和你沒什麼關係,就算你的速度再快,止不住血她還是一樣會死。你不用過於自責,你已經儘力了。」
一瞬間我只覺得疲憊不堪,我閉上眼睛靠在車上,眼前卻總是浮現出那女孩的樣子。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走廊里,那個一閃而過的紅影子是什麼,是人是鬼?
我的腦袋空白一片,我現在只想喝酒,忘了這一切。
「醒醒,你怎麼在這裡睡著了?」我睜開眼睛,看到是溫雅推醒了我。
我四周看了看,發現自己竟然在一輛救護車上,我開口問道:「首先我是推理者,其次我為什麼在救護車上?」
我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從我身上傳來,低頭看去,我衣服幾乎被血染紅了:「我受傷了么?」
溫雅搖了搖頭,拉著我走下了車,並且告訴了我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是說有人死了?知道是誰么?」我吃驚的看著溫雅。
溫雅搖了搖頭,說道:「不認識,我們剛剛聯繫了張主任,借用一下他們的動物解剖室,解剖一下屍體。正好這裡的化學藥品也很齊全,可以滿足解剖條件。我們和醫生把屍體抬到了解剖室里,回來就看見你還在這裡,以為你還在自責。」
我沉默了片刻,看著自己渾身是血的衣服,說道:「花花公子雖然不學無術,其實我知道他本性不壞的,否則我也不會容忍他和我共用身體這麼長時間。醫生說想要消滅一個人格,就讓他去面對最恐懼的事情,他就會躲起來,相當於死去了。」
「你知道他最害怕什麼?」溫雅問道。
「我知道。」我點了點頭,嘆口氣說道:「但是我不會這樣做,這和殺人沒有什麼區別。最好的辦法是各人格能融合成為一體,只是這太難做到,尤其是融合小男孩。」
溫雅叉著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道:「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獨佔這具身體么?小男孩基本不會出來,如果花花公子也躲起來,你就能夠擁有大量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談戀愛,結婚,生孩子。」
我看著溫雅,思索再三還是說道:「不瞞你說,剛開始知道可以這樣做的時候,我的確想過。可當我要動手的時候,我放棄了。雖然我這樣做不用承擔法律責任,但是如果沒有了花花公子,生活或許會很無趣吧。」
在安畫微解剖屍體的同時,我和溫雅找到了吐死鬼以及閆知著。
閆知著看到我滿身是血,問道:「怎麼了?剛剛溫雅給我打過電話了,聽說一個女孩子死去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我不知道花花公子在生物實驗樓都看到了什麼,但可以肯定,有人在樓里謀殺了一個女孩子。」
閆知著回過頭看著正蹲在牆角的男男女~女,惡狠狠的說道:「聽到了沒?都是因為你們這些癟犢子玩意,沒事跑到樓里瞎湊什麼熱鬧?告訴我,除了你們,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一個女孩子抬起了頭來,說道:「沒有了,只有我們。再加上,再加上沒有跑出來的那個……」
我看著面前這五個大學生,三男兩女。他們蹲在一間教室的牆角,抬著頭看著我。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迷茫和疑惑,似乎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別看了。」我對著這些人說道:「這就是那個女孩子的血,我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我問你們,你們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生物實驗樓里做什麼?」
聽到了我的話,兩個女孩子已經默默哭了起來,幾個男孩子也是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他媽的說話,別讓我擠牙膏啊。」閆知著看起來很生氣,他坐在課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幾位。
一名打著耳釘的男生終於開口說道:「我,我是那個女生的男朋友。今天我們班不是有個女孩子跳樓了么,我們,我們下午就商量著要不要晚上去探個險。我兩個舍友喜歡,喜歡這兩個女孩子,就想著如果能藉助這個機會,和這兩個女孩子一起探個險,說不定就能在一起了。」
「是么?」閆知著冷冷的問。
另兩名男孩子點了點頭,他們看了看身旁的兩名女生,這兩名女生早就抱在一起呆若木雞了。
「接著說。」閆知著拍了拍桌子。
耳釘男繼續說道:「舍友怕兩個女孩子不答應去,就希望喊上我女朋友,因為她們兩個和我女朋友是一個宿舍。我女朋友之前也喜歡這些靈異的事情,又加上我軟磨硬泡,最後還是答應了。」
耳釘男咽了口唾沫:「於是我們就約好今天晚上不回宿舍,先去生物實驗樓探險一波,然後就去KTV唱歌,這樣一套流程下來,兩個女孩肯定就是囊中之物了。大概一點鐘左右,我們就來到了生物實驗樓里。」
「聽說這裡的恐怖傳說最多,我們也聽說杜歷群在樓里看到了紅衣女鬼。」耳釘男抓著自己的頭髮,十分懊惱的說道:「我其實根本不相信這些的,這隻不過是別人嚇唬妹子編出來的而已。我們在樓里轉了幾圈,根本什麼都沒有。可是當我們準備離開,從頂樓走到六樓的時候,我們聽到了有女人在哭。」
耳釘男有些恐懼:「我發誓,我們都聽到了,絕對沒有說謊。那是女人輕輕的哭泣聲,緊接著,緊接著我們就看到了一個紅衣女鬼的背影。她背對著我們,站在走廊的盡頭。」
「我們所有人都嚇傻了,幾個人尖叫之後拔腿就跑。」耳釘男說道:「當時很亂,而且沒有光,我不知道她沒有跟著我跑下來。當時我們只顧自己逃跑,根本顧不上別人。可是當我們跑到校門口集合的時候,才發現,才發現我女朋友根本沒有出來……」
「之後,之後你們兩個就追了上來。」耳釘男抬頭看著閆知著:「我絕對沒有說謊,他們都可以為我作證,當時太亂了,我不知道她沒有下來……」
耳釘男喃喃重複著:「我真的不知道她沒有下來……」
「唉。」我嘆口氣說道:「你們都是市場營銷一班的是吧?」
幾人點了點頭。
「死去的那個人叫什麼?」我問道。
「馮善芳。」耳釘男回答。
「馮善芳?」我和閆知著異口同聲。
「是,她是我女朋友,也是我們班的生活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