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章 道人
許雲卿耳力極好,自是聽出那人腳步極快,卻並非是個練武之人,當下是暗暗鬆了口氣。
便是見暗夜之中,一人手持夜燈,小小的燈光,卻是在暗夜之中是燁燁生輝。當下是沖了過來,口中大喊:「大膽妖孽,還不快快現行?」
來人竟是個道人,身著道袍,威風凜凜,好不霸氣。
許雲卿抽出刀去,意圖擋住這道人,卻是不知那大刀被什麼給捲住了,倒是渾身使不出一點勁來。
那道人見狀,是驚異地「咦」了一聲,道:「竟是還有個凡人在此。」
隨即是隨手一拋,許雲卿便好似那無骨的棉絮一般,被扔了出去。便是見許雲卿重重地跌倒在地,吐出了一口鮮血,動彈不得。
何綿兒大駭,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到了許雲卿身側,顫抖地問道:「你....你還好吧?」
想要摸摸他的胸脯,卻是被那吐出的鮮血一時給駭住了。
許雲卿將胸腔之中由湧上來的那股鮮血硬生生地吞了下去,隨即是勉力抬頭,對那道人道:「道長,手下留情,綿兒不是......不是什麼妖孽.....」
一句話說的,倒是哽咽了幾遍。
那道長一時是氣不打一處來,鬍子都要吹了起來,怒道:「你這凡人真是是非不分,白白長了一雙眼睛,卻是看不透這妖孽,被迷了心智。」
說罷,大抵是怕許雲卿不信,指著那手中的燈籠道:「你看我手中這盞指路明燈,凡是妖孽作祟,便會亮了起來。老道捉妖幾十年,從未有半分差錯。」
許雲卿只搖搖頭,伸出胳膊來護住何綿兒,只道:「此事....此事.....」
說到此處,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起來,一時倒是說不出旁的話。
那道長見狀,心下倒是生了幾分不忍,只道:「你這是一時氣血逆轉,只需不動內力,隔了幾日便會好的。」
隨即是指向何綿兒道:「小小妖怪,竟是混跡凡塵,同凡人攪在一起,今日老朽便是要收了你。」
何綿兒一時是被眼前這荒誕的一幕給怔住了,只囁嚅道:「我不是妖怪。」
她是漠北的索額娜,也可能是京中何家的女兒,但絕對不會是什麼為禍人間的精怪。
那道人不知是從懷中掏出一個什麼寶葫蘆,待到念動咒語,何綿兒卻是沒有絲毫反應,仍是一臉奇怪地看著這道人。
道人這下是大駭,又重複是念了一遍,何綿兒這下只覺頭疼欲裂,跌倒在地,渾身疼痛難忍。
許雲卿勉力起身,抱緊她,口中只道:「道長切莫再念了。」
那道人方欲再念,隨即卻是胸口一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怎會?」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已經因著疼痛而蜷縮在地上的何綿兒,「怎麼竟是人魂?」
眼看著懷中的何綿兒已然是昏死過去,許雲卿只得是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過講與這道人聽。
那道人隨即是長嘆一口氣道:「想不到我老道縱橫江湖幾十載,從未有過失手,這次竟是大意了。」
許雲卿只探著懷中人鼻息尚在,也不好同這道人生氣,此人法術詭異,非常人所能敵。
「內人這般,可是有什麼大礙?」許雲卿只忍住心下的火氣問道。
那道人是搖搖頭道:「方才生魂被我抽出了一半,現在怕是魂魄不穩。是老朽失策了。」
許雲卿只抱起懷中人,問道:「可是有什麼補救的法子?」他與何綿兒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是走到今日,又如何甘心就這樣束手就擒?
他要她活。
那道人滿臉愧疚道:「眼下,只有儘快到那長白山附近,尋那木桑老人名下,方能一治。」
木桑老人,正是許雲卿的授業恩師,距離此地也不過是六七百里的距離,最少也得三日路程,許雲卿容不得任何的疏忽,立馬是起身出發。
此時正是暗夜,許雲卿傷重難行,懷中人卻是昏迷了過去,只得是慢慢挪步。
一夜艱險,實難敘述。
直到天亮,才是尋得了一輛馬車,雇了車夫,直徑趕往那長白山去。
何綿兒大多數時候都在昏睡,只偶爾才會蘇醒一會。「方才是白日,竟是這麼快便到夜裡了,我真是能睡。」
何綿兒只奇怪地囁嚅道。
許雲卿強忍著心中的難過,安慰道:「是你太困了。」
何綿兒慘然一笑,臉色慘白得可怕,只搖頭道:「許雲卿,你實話實說,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許雲卿只搖搖頭,卻是不說一句話。
何綿兒只覺自己臉頰上有一滴水跌落了下來,冰涼涼的,她知道,自己沒有哭。
她扯起笑容想要說幾句俏皮話,卻又說不出來。
「說來,許雲卿,若是我死了,送我回漠北吧。」何綿兒突然覺得是時候交代遺言了,她害怕自己再昏睡過去,有醒不來的一天。
「不須你胡說。」許雲卿只搖頭道。
何綿兒這下是笑了起來道:「你就答應我。說來,我好羨慕......」何綿兒說話的聲音漸漸是小了下去。
「羨慕什麼?」許雲卿方欲再問,便是見懷中的人不再言語。便知何綿兒又是暈了過去。
這次許雲卿卻是猜錯了,何綿兒並未是暈了過去。她只是有些說不下去罷了。
許雲卿問她羨慕什麼,她羨慕的,是許雲卿的妻子,能夠得到他全部的愛。
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能夠讓許雲卿這般的死心塌地,將一整顆心都交出來?甚至是連對她這樣一個的替身,都如此的溫柔。
愛屋及烏嗎?
所以她死後,才有讓許雲卿送自己回漠北。漠北是孤獨的,沒有許雲卿,只有不知為何要殺了她的耶律泓。
但在漠北的她,是驕傲的。
那是的她,眼裡還沒有許雲卿。她不過是耶律泓的一個后妃,不用在意許雲卿的妻子是誰,不用在意他愛的是誰。
她何止是羨慕,簡直是赤裸裸的嫉妒。
但這一切,她不願是同任何人述說。許雲卿看著懷中人眼角滲出淚來,只伸手幫她擦掉。
「一切會好的。」他不知道懷中的人在羨慕什麼,也不知道為何她一定要回到漠北去。
他哪裡知道,在外人看來,京中何家閨女丟掉的那份自尊,其實一直都在。
漠北的何綿兒,最看重的,也是那份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