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6章 時間漩渦（其八）

在接下來的談話中，顧雲了解到了許多關於神族的內幕。

比如說他們的本質和天災不同，強大並非來源於本身，而是他們源源不斷的北國信徒，沃恩在自稱審判長之前，曾多次向禍暢談自己的對於這個世界的構想，他們希望創造一個和天災統治下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們提倡的是互相理解，身為管理者，應該懂得聆聽其他種族的聲音，而不是只懂得降下災禍，為他其他部族帶來苦難。

正因如此，禍教會了他們從信仰中獲取力量的方法——他們與各個族群的聯繫越是緊密，自身的力量也就越強大，若是有朝一日沃恩能真的完成他的宏願，聆聽到每一個種族的聲音，那麼他強大甚至將超越天災。

只是在見證沃恩完成這一宏願之前，禍就被設計放逐了。

作為有著豐富現代生活經歷的當代年輕人，顧雲不得不感嘆禍未免太過天真了一些，沃恩採取的，就是典型的畫大餅戰術，每次談話時偽裝出真誠的模樣，暢想著未來的美好，但在真正到達美好的未來之前，要麼公司倒閉了，要麼就是畫大餅的人卷錢逃走了。

顧雲之所以敢如此斷言，則全部都來源於他真實的生活經歷。

在任何崗位上，他成為了重點被畫大餅的對象，被領導叫去辦公室，和藹地談論理想未來幾乎成為了他求職生涯中的一部分，甚至在工地搬磚的時候顧雲都難逃被畫大餅的命運。

也就是說，在人心險惡的現代社會，每個資本家都有可能成為沃恩。

和村長的一番談話讓顧雲如醍醐灌頂，人們常說以史為鑒，於是他下定決心，以後可得小心提防資本家。

不過顧雲同時也看出這種信仰體系的弊端，若是神族想要獲取源源不斷的能量，就需要不斷維持並壯大原有的信仰體系，這也從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北國不斷向周邊的鄰國、中立城鎮挑起戰爭，而每當他們佔領一個區域，霧山隱士會便是在里那裡建立分部，在短時間內將信仰擴散出去。

接受信仰的人能夠獲得一定程度的優待，拒絕接受信仰的人則會淪為廉價勞動力。

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北國的確在一步步蠶食整個世界。

如果將所有種族都統治到一個信仰之下，那麼也能從一定程度上達成沃恩的願望，但在這個過程中，一旦發生了什麼事導致信仰的根基出現了問題，神族的力量也會隨之迅速消退，這也就正好解釋了為什麼他第二次和審判長見面的時候，後者已經拉胯到只會四處逃竄的地步了。

也許長老們正是事先了解了神族收集能量的方式，才設計讓他放出監獄低層的犯人們，天災不但和神族是死對頭，更重要的是，他們能對北國的信仰體系造成巨大的衝擊，當恐怖與死亡散播到各處，信仰無法再庇護信徒們的安全之時，神族的根基便徹底動搖了。

「那禍為什麼不親自來管理這個世界？」

顧雲又問道。

之前在任地獄發布會見到禍的時候，她正在極力慫恿妹妹去接替神族的權杖。

「嘿，你小子剛才不是說就隨便看看，沒問題要問么？」

村長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嘴上說著不問，一問起來卻又沒完沒了了，不過在表達了不滿之後，他還是回答顧雲的問題。

畢竟過去的族人們馬上就會抵達此處，這極有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認認真真地將往事的真相告訴別人的機會。

為了維繫信仰，沃恩絕不會允許知道了這些真相的人留存於世，畢竟在霧山隱士會宣揚的理念中，神族是戰勝了天災們的英雄，是將福祉降臨於他們的神靈，而真正的創造者則被定義為一切災禍的源頭，因此也被冠以了「禍」的惡名。

「雖然沃恩是個混蛋，但禍絕對不是一個優秀的管理者，如果讓她來親自管理這個世界，這裡很快又會變回千年前魔物橫行、災厄遍地的樣子……她並非故意如此，但是她憑興趣創造造物的方式遲早會將整個大陸變成她造物們的戰場。」

將整個世界變成戰場？

憑良心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顧雲不可避免地心動了一下。

如果放在十年前，他估計立刻就改變陣營成為禍的支持者了，但在X市生活了十年之後，許多對待生活的看法都被改變了。

至少那樣的世界對於他身邊那些不喜歡又不擅長戰鬥的朋友們絕非好事。

因此支持禍的念頭僅僅持續了一秒就被顧雲打消了。

「年輕人，現在你知道了這些，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

村長語重心長地說道，「在那些到來之前，離開吧，逃得越遠越好，不要落在他們手裡，或者即便有一天他們抓住了，你也要想辦法將這些真相留存下來。」

他方才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顧雲，但是在他看來，這對於顧雲絕非一件好事，好奇心和真相往往會為招致毀滅，而這些，都是那些人千百年來試圖徹底抹去的印記。

顧雲本對村長的叮囑不屑一顧，但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有些恍惚。

因為他想到了上一個坐在這個位置，和村長面對面交談的人，是老爹，在背負了這些真相之後，他奔走各地，想盡一切辦法試圖將他所知道的一切留存下來。

然而，寶庫中關於這場談話以及過後所有印記都被徹底抹去了。

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或許就是他在寶庫中沒有看見的後半段記憶，倘若他按照手機中的隻言片語重新走過這段逃難之旅，或許終究能在這個世界的某些角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但是出於時間緊迫，他們上次選擇了最為快捷的辦法。

黎明越來越近了，顧雲似乎聽見了來自另一條時間線上迫近的馬蹄聲。

「這些真相，還是由你們親自保存吧。」

末了，他開口說道，「你們現在撤離村子還來得及。」

「逃不掉的。」村長苦笑著搖了搖頭，「離開了圖騰的庇護，我們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北國人發現，但他們現在並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足夠幸運，你也許能永遠地帶著這些真相遠走高飛。」

「他們能檢索你的記憶。」

顧雲覺得，這可能就是老爹當初暴露的原因，「我來的時候在山上遇上了一些新朋友，它們應該能幫你們儘快逃離這裡，至於之後的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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