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別做夢了，你媽喊你回家吃飯
「就是這裡了，希望能有作用。」李潔按下門鈴，同時輕輕吐出一口氣。
過了十來秒，緊閉的門向外打開一點距離后停住。
李潔退後兩步，留出足夠的開門空間。
「李小姐是嗎？您好。」有人從門後走出，握手后遞上一張名片。
「是我。」這位遠比年齡看上去年輕漂亮的「李小姐」接過名片匆忙掃了一眼收起，上面很簡潔，只有三行字：
迷夢心理諮詢。
孟淵。
一個座機電話。
「先進來吧，具體的情況還要詳談。」孟淵轉身走進房間。
一眾人魚貫而入。
除了孟淵、李潔外，還有三個人。其中兩人是身份多半為司機、保姆的男女，最後一個則是固定在輪椅上的小胖子，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模樣，雙目緊閉，身上裹著薄毯子，正在昏睡著。
五人進入的房間大概在一百平上下，被分成了三個部分，整體更加接近辦公室布置的「會客廳」，房間入口左側有一個小門小房間，應該是廁所。
還有一個一面靠牆，三面透明的玻璃房，裡面放著幾張沙發，小茶几，還有一張看上去就非常舒服，讓人忍不住想要躺下的躺椅。
房間內明亮而柔和的燈光碟機散了漸入夜的黑暗。
「電話里不方便細說，我需要先了解情況。」孟淵沒有坐下，而是轉身看著李潔說道，「不介意的話，我們去裡面談。」
他指了指那個透明的「玻璃房」，顯然是考慮到隱私問題。
兩人走進房間，關上門，透明的玻璃變成磨砂，遮蔽了內外視線，勉強只能看到極為模糊的色塊，像是高度近視者眼中的世界。
「他這種情況多久了？」孟淵和李潔在沙發上坐下，面對面交流。
李潔扭頭看了自己孩子昏睡的模糊身影一眼：「已經昏迷足足十天了。」
「在此之前有什麼異常情況，任何癥狀，以及病人的一些基本經歷。」孟淵倚靠在沙發上，一副詳談的模樣，「我都需要知道，這些對治療會有影響。」
「哦，好。」李潔點點頭，開始訴說。
說實話，她心中原本有的希望有些散去——眼前之人，那張臉龐著實太年輕了一些，不像是什麼有著豐富經驗的資深人士。
可現在的情況，不至於到死馬當作活馬醫，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程度。但至少也是難得的機會，不可能敷衍。
如果，對方是靈能者呢？
介紹她來這裡的人，只是簡單地提了幾句，說可以來看看，或許有幫助。
對於這個心理諮詢，這個孟淵醫生，李潔其實並不了解。
在李潔的描述中，孟淵逐漸了解到了他的病人，也就是外面那個昏迷不醒小胖子的一些情況。
李君鵬，男，今年十八歲，單親家庭長大，母親就是孟淵對面坐著的李潔。
在李潔口中，李君鵬是一個安安靜靜的普通孩子，就是有些虛胖，小孩子常見的小毛病、優點都有，算是那種非常大眾的類型，丟到人堆裡面——哦，李君鵬丟到人堆裡面還是找得出來的。
畢竟體型擺在那裡。
平靜的生活被打破，起因是李君鵬突然陷入到昏睡中。
他陷入深度昏迷，無法醒來的時間是在十天前。而在此之前，就已經出現了一些癥狀，比如精神恍惚，走神發獃嚴重。
甚至還有好幾次莫名其妙當場睡著，表現得像是昏迷，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孟淵聽著李潔的話，身子陷進沙發中，姿態很放鬆，要不是偶爾會點點頭，恐怕會讓人懷疑李潔的描述，他根本沒有聽進去。
聽完李君鵬的一些異常后，孟淵直了直身子：「那麼，接下來我想要知道他的性格怎麼樣，平時喜歡做些什麼，愛好，討厭的東西，在學校的朋友，討厭的人，關於他的一切，越詳細越好。」
李潔很奇怪孟淵為什麼會問這些問題，難道這還能和她孩子的莫名昏迷產生聯繫？
但來都來了……
為了回答孟淵這些問題，李潔叫來了外面的保姆，她平時工作很忙，對這方面的了解，比不上在家裡工作多年的保姆。
孟淵還從外面的桌子抽屜里拿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回來，把兩人的描述一一記下，看上去要比剛才認真很多，給人一種本末倒置的感覺。
「好了。」該問的問題都問得差不都了，孟淵又看了一下手中的筆記本，將其合上放到一旁，站起來說道，「如果李小姐有意讓我開始治療，『叫醒』你的孩子的話，我們需要先簽訂一份協議。」
「協議？」
「對，類似手術前的家屬簽字。」孟淵走出透明房間，從辦公桌的另一個抽屜中拿出一份制式文件遞過去。
「會有危險嗎？」李潔接過來，沒有第一時間看，而是問道。
「有。」孟淵直言不諱，「最嚴重的後果是當場死亡。不過那種概率，就和突然某一天，有美少女天降到鬱郁不得志，在學校裡面被欺負的中二少年身邊，接著第二天班裡轉來的美少女大明星是他小時候的青梅竹馬，從此改變一生，走上人生巔峰一樣低。」
李潔沒有說話，低頭看著手中的協議，有些難以消化孟淵的奇怪比喻。
這番話似乎在暗示什麼？
把文件掃完，李潔抬頭問道：「孟醫生，冒昧問一句，您是靈能者嗎？」
靈能者，一群擁有特殊能力之人。
對於其他人來說，靈能者就像是車禍，會在電視上、網路上等多重渠道知曉、清楚他們的存在。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未必會遇到。
遇到了，也多半是壞事，就好像李君鵬現在的情況。
李潔不止一次懷疑，自己孩子的情況，和靈能者有關。
「靈能者啊，勉強算是吧。」孟淵笑了笑，回答得有些模糊。
李潔沉默少許時間，拿過筆在文件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兒子的情況是明顯「異常」，那麼，由超常的靈能者來處理，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她其實沒有更好的選擇。
讓人把李君鵬放在玻璃房中的躺椅上，孟淵走進去，再次關門隔絕了內外世界。
他走到李君鵬旁邊坐下，看著對方如同睡著的安詳面孔，伸手抓住其手腕，雙眼的瞳孔瞬間變得如同黑色漩渦一般。
閉上眼睛，黑暗吞沒孟淵，仿若沉入海底，墜入深淵。
墮入無法醒來的真實之夢。
無法醒來，說的是李君鵬，他就是因為進入到真實之夢中，才會陷入沉睡。
孟淵的工作便是破碎此夢，讓李君鵬醒來。
而之所以被稱為「真實之夢」，是因為夢裡什麼都有——至少對孟淵來說，便是如此。
閉上眼睛的黑暗隨著睜眼的動作消失。
孟淵環顧四周，陽光明媚，春光燦爛：「看來是個美夢啊。沉溺其中，可比噩夢還要難以醒來。」
孟淵，男，表面上是一個開了生意不咋滴的工作室的心理諮詢師，實際上是一個「碎夢大師」。
在這個光怪陸離的時代，偶爾會出現一些人，墮入到無法醒來的真實之夢中，逐漸成為植物人，死去，乃至產生其它一些後果。
孟淵的工作，就是在被他這些稱為「墮夢者」的人被夢境徹底吞噬之前，把他們叫醒。
避免更為糟糕的情況發生。
無法醒來的真實之夢根據個人的情況多種多樣，無法細分，但大致上被孟淵分為兩種：美夢、噩夢。
在噩夢中，孟淵的角色是拯救者，而美夢中，孟淵的身份便是破壞者，大魔王。
是美夢還是噩夢，基本上可以從夢境的環境中分辨出來，當然，這兩者並不絕對。
進入真實之夢「叫醒」墮夢者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不可能跟現實世界一樣，衝到他面前，一巴掌下去：「醒醒，你媽叫你回家吃飯！」就行了。
那樣只能叫醒正常入睡之人，墮夢者不在此列。
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點小小的幫助。
街道上，來往的行人不算多，環顧四周的孟淵很快就發現了這個真實之夢中的重要地標，李君鵬就讀的學校。
他邁開步子走向學校大門，然後——就被攔在了門外，盡責的門衛需要孟淵登記姓名，電話，住址還有說清楚來意，找誰。
孟淵張口就來，一通瞎編后就被放了進去。
來到李君鵬的教室外，孟淵在窗外張望一二，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病人。
李君鵬坐在另一邊靠窗的位子，而他的同桌，赫然是一個膚白貌美的美少女，正笑眯眯地盯著李君鵬。
李君鵬一副酷酷的表情，轉頭看著窗外。
兩人完全無視講台上充當工具人的老師，工具人老師也無視他們，任由兩人散發著戀愛的酸臭味。
這很正常，對大部分學生來說，美好夢境中的學校有著諸多功能，但其中絕對不包括上課。
可以看出來，真實之夢中的李君鵬要比真正的李君鵬瘦不少，模樣帥氣一些。
如果能夠繼續瘦下去，不久的將來肯定會進化成一位帥哥。而在真實之夢中，這是必然的事情——如果孟淵不出現的話。
確認了李君鵬所在，孟淵沒有著急與之接觸，而是花了一些時間，暗中觀察對方，收集必要的情報，從李潔她們那邊拿到的信息畢竟「紙上得來終覺淺」，還要和真實之夢的相關情況結合。
兩天後，孟淵目送又瘦了一些，帥了幾分的李君鵬出門上學，在等了一個多小時后，按響他家的門鈴。
行了，別做夢了，你媽喊你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