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有趣

正常來說，要廢掉一個高手的武功，肯定要從丹田之類的地方入手。

沒有了內力，一身武功基本也就廢了，退回到莊稼把式的程度。

招式再精妙也是需要內力支撐的。

不過孟淵可不會什麼武功，更不會廢人丹田這種招式。

所以他的選擇簡單粗暴。

打斷腿，一身武藝去個八成不過分吧。

而且以左尋歡的武功，斷一條腿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恰到好處。

孟淵看到左十三背起左尋歡離開，也立刻收起狙擊槍跟上。

左家在天王城肯定不止玄天樓和左家府邸兩處地產，天王城最繁華的街道半條街都是左家的。

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下第一高手左尋歡一條腿當場爆裂——隨著一聲響亮詭異的聲響。

這種情況下，整個天王城都未必安全。

左十三在半昏半沉的左尋歡指導一下，一路避開人群，先是去了左家在天王城的一處隱秘「安全屋」暫時落腳處理傷勢。

又收拾了一些細軟，以最快速度離開天王城。

這座原本屬於他們左家的城池，已經不再安全。

孟淵自然也跟在左家父子後面。

也虧得有重傷的左尋歡，再加上左十三接連遭到打擊，基本陷入六神無主的狀態，才讓孟淵勉強跟上兩人。

武林高手的腳程，短時間內可比馬還要快很多。

入夜，左家父子已經離開天王城，相對遠離了人煙。

隨著夜色漸濃，左家父子不再連夜趕路，進入到路邊的驛站休息。

說是「驛站」，實際上就是一間極為簡單的小屋子。

專門修建路邊，可供行人夜間或者遭遇暴雨之類糟糕天氣之時落腳。

屋子裡面除了承重柱外，空無一物，但勉強還算乾淨。

一般路人休息過後，離開前也會稍微打掃一二，以保證這「驛站」可以一直維持下去。

夜色朦朧，蟲鳴不斷傳來。

月光透過屋子半壞的木窗投射進屋子。

地面上鋪著樹枝樹葉，勉強形成床鋪，左尋歡就躺在上面，臉色一片蒼白。

饒是以他的武功，斷腿之傷也是難以承受之重。

現在一身武功十不存一。

沒有一段時間的修養根本無法恢復正常的生活，當然，如果徹底恢復了，左尋歡哪怕沒有了右腿，在江湖上也依然算得上是一個好手。

如果一直不拋棄不放棄，日後也未必沒有機會重回高手行列。

但，天下第一，不可能了。

左十三坐在左尋歡身邊，以一種雙手抱住膝蓋的瑟縮防備姿態，訴說著對未來的茫然。

處在這種狀態下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外面的蟲鳴之聲，不知不覺停止了。

「嗯？」驛站之外，路邊樹林中隱藏身形，正在考慮在這個夜晚要如何讓左家父子感受絕望的孟淵，自然不會和左十三那樣麻木。

他敏銳地注意到周圍蟲鳴聲的消失。

四周安靜得只有風吹過，樹葉摩擦的沙沙聲。

片刻之後，連夜風都徹底停止。

但沒有了風，卻絲毫不顯夏夜的悶熱，相反，孟淵感受到一股陰冷之氣來襲。

好像站在空調吹出來的強冷風中。

「什麼情況？」

孟淵微微皺眉，往後一退，將身子隱藏得更加隱秘。

驛站內，閉著眼睛的左尋歡猛地睜眼。

左十三意識到父親的異動問道：「爹，怎麼了？」

「不對勁。」左尋歡展現出了威壓整個武林江湖高手該有的素質，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保持著高度的警覺，「外面沒有聲音了。」

「有人來了？」左十三緊張道。

「何方高人來此？」左尋歡示意左十三過來，按著他的肩頭站起，朗聲開口。

聲音不高不低，剛才可以傳出驛站，甚至聽不出半點虛弱之感。

足見「強弩之末」之「強」。

「爹？」左十三小聲道。

「別慌。」左尋歡說道，「對方能以氣魄壓下蟲鳴之聲，定非尋常人士，待會動起手來，我牽制住他們，你立刻走。」

「爹！」左十三臉色一變。

他爹竟然直接作出斷後的選擇。

左尋歡按著左十三的手微微用力：「你離開后，一定要記住今天發生的一切，把所有的仇人都找出來！復仇！然後重現左家的榮光！」

左十三雙拳緊握，用力點頭。

「來，扶我出去。」左尋歡說道，父子兩人來到門邊。

正準備打開關著的門，突然間，一陣不似尋常的聲音傳來。

初聽之下，好像是敲鑼之聲，稍微細聽，又似乎有嗩吶之聲夾雜其中，曲調高亢，聽著頗為喜慶。

左家父子一愣。

這個曲調，聲音，不是成婚之時新娘花轎出行經常用的曲子嗎？

也是流傳很多的經典了，當年左尋歡娶親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個曲子。

「爹，怎麼回事？」左十三問道。

「靜觀其變。」左尋歡說道。

為什麼不讓左十三早點走？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周圍埋伏著多少人。

待會打起來，左尋歡會以性命作為代價，重現天下第一高手的實力，讓那些躲在陰暗角落裡面的老鼠們統統出來領死。

這樣才能保證左十三的安全。

現在亂跑，等於是自投羅網。

敲鑼打鼓的喜慶聲音越發響亮，靠近。

左十三卻感覺到一股寒意襲來，不僅如此，那高亢的曲調，逐漸變得尖銳起來，越靠近越清晰，越聽越像是凄厲的叫聲。

叫聲凄厲，卻哭中帶笑，癲狂絕望，讓人不寒而慄。

偏偏這是一首娶親的樂曲，應該是快樂的。

「……爹。」左十三的聲音都在顫抖。

說實話，他寧願面對一群黑衣高手的伏擊，也不願意繼續聽著這個詭異的曲子。

左尋歡沒有說話，出了門的他目視道路盡頭的黑暗。

那裡，一隊送親的隊伍出現，最前面的正是一隊樂師，他們在黑暗中穿著鮮紅無比的衣服，一步步走來。

動作僵硬，仿若屍體。

隊伍中間，是八抬紅色大轎，紅色的帘子隨著轎夫的動作微微搖晃著。

裡面一片黑暗，看不出任何東西，不知道裡面是否坐著一個新娘。

「裝神弄鬼！」

左尋歡厲喝一聲，左手一抓，一顆小石頭落入到他手中，被投擲出去，直奔中間的大紅轎子。

石頭落入其中，如石沉大海，不起半點波瀾。

送親的隊伍也沒有因此停下來，繼續前進。

直到，距離驛站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下，樂師們停下吹奏，一切回歸安靜，死寂。

借著微弱的月光，左十三看見那些人，皮膚呈現出死人一般的鐵青色，雙唇卻是黑色，雙目緊閉著。

根本就是一具具屍體！

頭皮發麻，左十三感覺有人伸手按在他的頭上，由輕到重，慢慢梳理著，又仿若千萬蟻蟲在爬。

是讓人絕望的恐懼！

「不管你是什麼人，裝神弄鬼這麼久，也該現身了吧。」左尋歡開口說道，「難道還要本座親自動手請你出來不成。」

「呵……」

花轎內傳來一聲輕笑。

隨著這笑聲，突然間，周圍的黑暗被驅散，從月黑風高，變成了陽光明媚的早晨，春光燦爛。

「嗯？」從剛才開始，已經有了死志，一直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左尋歡，卻是第一次真正變化了臉色，「你！」

「夫君，還記得我嗎？」

一隻潔白無比的手緩緩伸出帘子，撩起來，轎中的新娘款款走出，身形婀娜。

只是，隨著她出來。

剛才的春光明媚一下子消失不見，一下子又重歸黑暗，不對，應該說直接來到了九幽之中。

從花轎中走出來的，很難說是一個人。

她……或者說它有著一雙潔白無比的手，一襲紅色嫁衣，帶著紅色的薄紗蓋頭，完全無法遮住長相。

在蓋頭之下，是一張扭曲的面孔。

笑著形成月牙狀，裂到耳根位置的嘴巴，露出來的不是牙齒，而是一個個牙齒大小的頭顱。

頭顱旋轉著，將扭曲的面孔展現出來，又歸於口中的黑暗。

雙目是一片空洞，紅色的鮮血順著黑色空洞流出。

臉上全是溝壑一般的皺紋，仿若百歲老嫗。

「嘔……」左十三直接嘔吐出聲，那是恐懼的手扭曲了他的內臟。

整個人都在抽搐。

「怎麼，夫君不認得我了嗎？」花轎中走出來的「人」嬌笑聲。

左尋歡驚恐的神色漸漸褪去，咬牙切齒道：「你是什麼東西！」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出問題，妻子早在幾年前去世。

如今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什麼？

「夫君真是薄情呢。」紅衣新娘笑道，「既然如此，那奴家也……」

話音未落，一黑色東西落入送親隊伍中，炸裂。

榴彈！

爆炸、破片四濺。

打入送親隊伍的成員身體中，鑲嵌其中，它們卻是連身形都不搖晃一下。

至於新娘，破片更是融入了她的身軀，好像被直接吃掉一般。

「沒效果嗎？」

孟淵丟開黑步，從黑暗中走出，看了左家父子一眼，看向隊伍，「這種變化，我還真的沒有料到。」

左尋歡已經死去的妻子，竟然也在這個真實之夢中！

而且，完全打破了武俠世界的界限，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出現。

這個多人真實之夢會如何變化，走向何方，現在連孟淵都無法預料了。

這種場面，他還真沒見過。

不過……

孟淵嘴角一點點上揚，看著那個本該死去之人：「有趣。」

三尖兩刃浮現身側，瞬息之間化作一道寒光，移動軌跡交織成網，籠罩整個送親隊伍。

最終在紅衣新娘面前停下來。

那紅衣新娘嘴巴張大，兩排人頭牙齒像是鯊魚一樣凸出來，死死咬住三尖兩刃刀，阻攔其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