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持劍悲歌何處尋,只似夢矣
她已經欠了長言太多,如今怎麼可能再抹去那些屬於他的氣息。
手不由自主地鬆開,崖香閉著眼睛後退了一步,輕輕地搖了搖頭:「罷了,就當是還債了吧。」
初見落羽時,自己也折騰了他不少,如今這一切就全當是還回去了,這些年的恩愛情意,也是時候該停止了。
她轉身走到桌邊鋪開了一張白紙,提筆欲寫著什麼,而落羽也是有些尷尬地在一旁站了一會兒,終於開始決定先冷靜一下:「我去準備些吃的。」
等他走後,崖香這才抬起眼睛,看著終於不再緊閉著的殿門,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想,兜兜轉轉了這麼久到底是為了什麼。
害死了這麼多真心待她的人,留下的只有一個一心只想著禁錮她的人,又是為了什麼?
這個三界已經很穩定,各方勢力也都微弱,根本激不起什麼風浪,而她好像也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三界之內,需要的是能各自統領自己勢力的統領,而根本不需要一個戰無不勝的戰神。
越是和平的年代,就越不需要戰爭。
提筆而落,她緩緩地提了一首詞:崖下蔥鬱郁,重樓林立。且歌且頌若生栩。披荊斬棘傲群雄,天下俾睨。香山復幾許,遠征萬里。神女不耐舊日雨。持劍悲歌何處尋,只似夢矣。
「是啊……這十萬年來,就不過是一場夢罷了,什麼披荊斬棘,什麼俾睨天下,再遠征萬里又如何,還不是都抵不過一場尋不到的夢。」
崖香微微感嘆,將手中的筆擱在桌上,輕掀裙角起身走了出去。
她現在要去做最後一件事,也是她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瞞過所有人來到東海之濱,她一下就躍如海底,找到了那些已經化為枯骨的人魚族。
她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將它們全部聚攏起來,然後拔出背上的伏羲琴,以琴為祭,以身為殉,以十萬年的修為為引子,開始掐訣起陣。
*
落羽回到寢殿的時候,發現結界已經被破,而崖香了無蹤影,心慌地放下手上的東西,他走到了桌旁,看到了她題的那首詞。
「只似夢矣……你要做什麼?」
幻身離開這裡,他來到正殿找到了黑無常:「崖香呢?」
「她不是和你在一塊嗎?」
「她醒了,而且好像離開了地界。」
黑無常這才正眼看向了他,眼中的審視比這地界的陰風還要寒冷:「你到底對她做過什麼?」
見落羽不想說,他只能飄近了幾步:「你如果不說,我也沒辦法幫你找到她。」
考慮了一會兒,落羽還是覺得要找到她還得是靠黑無常,所以這才咳了咳說道:「她知道了我與言焱勾結的事,也知道了是我幫助言焱殺了這麼多人。」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不喜歡她身邊總是圍繞著這麼多人。」
黑無常握著鐵鏈的手微微發顫,他如何也沒能想到這一切竟然是落羽和言焱合夥做的,更沒想到落羽竟然已經心狠到這種地步。
既然如此,崖香為何沒殺了他,因為他身上的水神之力?
他還真是會為自己找後路,知道崖香即便是在曾經知道真相時都沒有對水神下死手,所以現在更是有恃無恐。
「所以你為何留下我和白無常?」
「如果再動了你們,我怕她沒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你既然知道會如此,為何還非要害死他們?」黑無常竭盡全力忍住不一把掐死他的衝動:「難道你也要學著曾經的水神把她逼到絕境?」
「水神?」落羽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輕蔑:「我不就是他嗎?」
還記得之前崖香查他的命線時,發現會有兩條線匯成一條,指明的就是長言最終會和他合為一個人。
只要長言死得足夠徹底,且將那些魂魄和水神之力都給了他,那麼最終留下來的就會是那個完整的司落。
這才是真正的上古水神。
之前崖香感覺記憶出現偏差時,就是用了言焱教給他的辦法,汲取她的部分記憶來轉化為他的,只有這樣,他才能知道真正的過去和歷史,也知道了自己到底是誰。
當他看見司落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時,他終於確定了,該坐上水神之位的是自己,而不是那個道貌岸然的長言。
所以也該是由他來守護在崖香身側,水火雖不容,但正是相剋這一點,讓他足夠抓緊崖香。
黑無常冷笑著後退了一些:「養虎為患,我今日終於算是見識到了。」
「現下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崖香去哪兒?」
「怎麼,你還想把她捉回來繼續關著?」
「你先看看這個。」落羽將崖香寫的東西遞給他:「我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任何的不對勁不都是你逼出來的嗎?比之水神長言,你更殘忍!」
白無常此時正好捉鬼回來,瞟了一眼那首詞,他險些摘下帽子來扔到落羽臉上:「你又做了什麼!」
「現在最重要的找到她!」
黑無常拍了拍白無常,拉著他飄出了殿內:「我們先去找找再說。」
*
東海之濱。
崖香沉在海底,已經將陣法起好,這一次她不是要逆轉陰陽,而是要鑽進時間的裂縫之中。
如果能回到一開始,將染塵和玉狐帶回來,或者直接讓時間直接倒流回一開始的時候,那麼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回到她認識落羽之前,回到長言還沒有去鎮壓妖族時,那麼所有人都會好好地活著,即便那時的她還沉浸在騙局之中,或者說因為這一次的逆轉,讓她徹底消失在故事之中……
這些都不重要,她只想要所有人都能活下來。
陣法已經開始生效,整個海底都布滿紅光,從水面之上迸射出來的絲絲紅線遍布滿了五洲大地,也鑽進了三界的每一個角落之中。
時間在那一刻靜止,除了她之外,所有的生靈都在靜止的時間之中停了下來。
她緩緩閉上眼睛,額頭上的黑紋也在逐漸消失:「如果能回到故事開始的地方,我一定不要遇見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