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皇子出行

時光荏苒，轉眼便是火鳳節。

街道上張燈結綵，就算是平日里心情最不順的傢伙，此時也是滿臉笑意，或者上肉店多切上一角肉，或者拉一匹新布，回頭給自家的閨女制一身新裝。

秦慕容的小院里也是很熱鬧。

他才鍛煉完身體，小蘭趕忙過來給他用溫水擦拭身體，等把秦慕容塞進卧室中，就立即跑出去張羅院子中的妝點了。

這一次他們算是有錢了，很多明顯沒有任何實用價值的東西，一股腦的往這裡堆積，明明只有三個人，卻顯得也十分熱鬧。

秦慕容透過窗子看著兩個小丫頭滿臉的笑意，溫柔一笑，卻也忍不住感慨道：「金錢，果然能買來快樂。」

若是少了錢，怕是這個節日就會變成更加折磨人的苦日子了。

快樂的同時，秦慕容也在緊張。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計劃和預感，好像在這個世界也同樣適用。

比如就在一天前，民樂坊裡面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裡叫做民樂坊，卻是整個渭城中最窮也是最亂的地方。

一次惡性事件，讓官府忙活了一整天。

一個大院，十七具屍體，皆是棒殺，死狀慘烈。

傳聞這戶人家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一塊金子，就藏在院中的祠堂里，得到消息的附近居民，竟然扭結在一起，四五十人趁著夜色衝進去，將裡面的人盡數殺死，並且將所有能搬走的東西全部搬走。

這算是一場惡性事件了，無所謂法不責眾，但具體到底是誰動的手，卻根本無從查起。

所以官府能做的事情，也只是給民樂坊加了禁令，別說夜晚不讓出門，就算白天都有巡街，閑雜人等都會被趕回去，尤其特意下達命令，讓他們不得參與火鳳節。

當然，大部分無辜的百姓受了無妄之災，但官府真的不能讓這裡在火鳳節的時候出什麼幺蛾子。

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秦慕容都沒有想到，小白的那些所謂家人，真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來討要了十次銀錢！

是的，被滅門的就是小白的本家。

秦慕容不說睚眥必報，但也總不至於忍氣吞聲。

他的方法很簡單。

既然自己不能對他們做什麼，還想要讓他們滅亡，那麼就先讓他們瘋狂好了！

來了就給錢，不問緣由，逐次增加。

這極大的促使了他們的貪婪。

所以當第十次，當金子直接被遞到他們手中的時候，他們不會感覺到惶恐不安，不會感覺到恐懼，而是滿懷激動的將金子拿走了。

小白回來的時候是哭的。

一方面是心疼，另一方面是感覺到不值。

他們得到金子之後，沒有感恩戴德，反而背地裡罵了秦慕容，說他是冤大頭，說他是敗家子，連敗家的方式都是那麼與眾不同，是傻瓜。

是的，秦慕容樂得別人把他當做傻瓜。

只不過在他們回到家之後，賈富貴的幾名手下按照秦慕容的吩咐，將家中藏金的事情捅了出去而已。

這給錢，是一門技術。

不能第二次就給金子，他們胃口還沒有被養的那麼大，還未必敢要。

其次也是沒有用的。

只有每一次逐漸增多，他們自認為有穩定的收入來源，這樣才能造成他們花起錢來大手大腳。

一個原本貧困的家庭突然富足，會讓周圍的鄰居心生嫉妒。

而這群傢伙沒有能承載那份財富的德行，所以一旦有錢就會放浪形骸，顯得驕傲，顯得猖狂，這便會讓周圍鄰里心生怨恨。

嫉妒和怨恨，再進行足夠的發酵，然後點燃一根導火索……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是的，聽傳聞，之所以會發生這件事，是周圍的鄰居跟他們家借錢，他們自然不借，爭吵後進而變成鬥毆，還有人受傷。

這就把矛盾激發到了極致，然後金子的消息來了，一時間……最普通的百姓心中，產生出一種最邪惡的念頭。

他們原本是打算將人控制住，然後逼他們交出金子，街坊們平分，結果進去之後，事情變根本不受控制，或者因為簡簡單單的一個反抗，矛盾就會立即激化，從而讓事情往不可扭轉的方向發展。

於是……滅門。

當然，這種事只是有可能發生。

秦慕容布了局，不管是小白那些家人，還是那些鄰里，會不會往裡跳……這他也不知道，只是有可能，若是放在前世的世界，可能性怕是只有萬分之一不到，但在這個世界，卻足有三成！

也不知道是秦慕容的幸運還是不幸，事情就是演變成了這副模樣。

當然，秦慕容做這件事，並非僅僅是為了報復當初那些人的無理取鬧。

更重要的，他是再「借刀」！

若是火鳳節真的有明月教的人來鬧。

那麼他們就必須在渭城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單單是渭城自有的肯定不夠，需要從其他地方調來。

而調來的這些人，最適合他們隱匿的場所就是民樂坊。

這裡官府不願意管，魚龍混雜，人口也並不固定，別說藏下幾個人，便是藏下一個軍隊都有可能！

只要有這種大事發生，那麼民樂坊就會被監管起來，不管明月教是否還有其他手段，但總會影響他們的整體布局。

越亂越危險！

秦慕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給小白。

小蘭倒是知道，不過她也聰明的沒有說。

他們還是希望小白能夠開開心心的過完這個節。

秦慕容猶豫了很久，到底是在家中躲著，還是去店裡躲著。

兩個地方都有利弊。

在家裡躲著會遠離鬧市區，但若是真的爆發起民亂，那麼百姓們最先沖入的一定是姜家這樣的大戶人家，他們翻箱倒櫃的水平可是很高的。

在玲瓏坊躲著的話，雖然是混亂的中心，但所謂「燈下黑」，一個小小的店鋪一定不會讓人注意到，可也有萬一，萬一傾巢之下，或者一把大火，那麼秦慕容怕是要活活困死在密道之中。

所以有些糾結。

正此時，小白走了進來，嘿嘿笑道：「姑爺，家裡都妝點好了，咱們去店裡啊？」

「為什麼？」

「今天晚上，玲瓏坊會最熱鬧！咱們在店裡的二樓就能看到，如果有什麼熱鬧，現出去也趕得及吶。」

秦慕容一陣苦笑，看來……自己糾結的事情，小白替自己決定了。

店裡很忙。

可能是因為要過節的事，這種能在酒桌上出彩的東西，自然是各個大門大戶爭相購買的。

還沒到下午，庫存就賣了個精光，正好直接閉店，給下人們也放放假，讓大家都出去玩樂。

大家都是喜氣洋洋，只有秦慕容小心的注意著四周，但凡有點風吹草動，他就會立即領著小白小蘭跑進密室中去。

結果……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隨著夜幕降臨，街上的燈亮了起來，人們漸漸來到街道上，看著燈，買著街邊的小食，熱鬧的一塌糊塗。

酉時掌燈，戊時鼎沸，結果除了熱鬧之外，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秦慕容的心便稍微放鬆了一些。

剛響了亥時鑼，街面上的人們卻都安靜了下來。

玲瓏坊的牌坊處，幾個敲鑼人走在前面，鑼聲悠揚，莊嚴肅穆。

其後是一支三百人的軍隊，彷彿把所有帶顏色的軍裝都套在身上，五光十色之中，明晃晃的亮銀鎧甲能映上街邊的燈火通明。

軍隊後面，是接連六架牛車，簇擁著一架高大的馬車緩緩行來。

馬車上帷幕羅帳，四周雕刻從虎，內有熏香，裊裊白煙飄飄而起，將整個帷幕渲染的好似仙境一般。

秦慕容被兩個丫頭硬生生的拉到街道上，混在人群中眺望。

他沒有看馬車，而是注意著周圍的建築物。

果然，竟然在他都沒有察覺的時候，每座建築物的頂端都有四五名弓弩手警戒四方，而街道兩旁的房屋後面，也有披甲士若干，但凡這裡發生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這裡怕是就會立即變成大梁國防衛最為嚴密的地方。

即便是秦慕容，短時間內想要想出一個可以突破這重重防禦對這裡發起進攻的方法，也不是太容易。

這讓他稍稍有些安心。

即便是有什麼事情原本要發生，若是賊人見到如此景象，怕是也會及時收手。

不過他還是留意著四周，然後不顧兩個丫頭的噘嘴反對，把她們拉到一個稍微空曠點的地方，四方通透，道路上也沒有阻隔，可以在第一時間回到後街上，跑進自己的店裡面。

正想著，突然一陣鑼鼓喧鳴，隊伍中竟然配有數十名樂師，一時間就把整個節日烘托至高潮。

有大監從牛車上站起，顫巍巍的將自己束於頂端，手持某種旨意，大聲念了一些大部分人聽不懂的內容。

大體的意思就是三皇子代官家體恤民情，還要與民同樂，還說他來渭城也不白來，要免去渭城兩年的賦稅徭役，不管是商賈還是農戶。

這算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人們自然應景的開始歡呼，也有人帶頭喊話，大體是一些感謝聖恩的言辭，百姓激動之下，也都跟著喊，喊著喊著，倒也算整齊，聲勢浩大。

「三皇子吔！」小白高興的喊著：「想不到我也能見到三皇子這樣尊貴的人物！」

秦慕容苦笑道：「也不算是見到了，你就是看到一張帷幕。」

「那也是見到了！」

「可是你怎麼知道帷幕裡面真的就是三皇子？擋的這麼嚴，裡面什麼阿貓阿狗都有可能。」

「啊？姑爺萬不能這麼說，若是讓外人聽到了，那可是砍頭的罪！」

秦慕容笑道：「你們不說，誰又能知道？」

「我們才不會說吶！」小白嘿嘿一笑，顯得天真爛漫。

這讓秦慕容有些後悔。

自己之前布的局……好像是錯了。

那終究是小白的親人，即便對她極為不好。自己就算是讓她開心，也不應該下那麼狠的手。

長嘆一口氣。

卻突然聽到街上有人歡呼。

竟是一陣風過，掀起了馬車的帷幕，露出裡面三皇子的容貌。

三皇子長得絕對稱得上是俊美，再配上那身天底下只有他們家人才能穿的華服，更顯尊貴，尤其是他還明顯塗了脂粉，遠看如同一個陶瓷精心雕琢的人物，如何不精彩？

看慣了粗鄙漢子的女人們，見到這樣的人物，又如何不激動？

所以大家都很開心。

但秦慕容卻立即心驚起來。

為什麼帷幕會被風吹開？！

毫無意義！

身為皇家人，若是想讓人看到容貌，完全可以不用帷幕，他這樣把自己包裹的這麼嚴實，為的不就是保持足夠的神秘感，讓百姓心中產生敬畏之心嗎？

並且這風真的不算大……

那麼很有可能是有人動了手腳。

目的就是為了讓人看到他的容貌。

百姓嗎？

當然不是！

只能是賊人！

「不好！」

秦慕容驚呼出了聲。

若是有人能夠在帷幕上動手腳，就意味著賊人的勢力距離三皇子真的很近很近……這一切防禦布局倒算完美，但人不是完美的！

「走，我們回店裡！」

「啊？為什麼啊，正精彩著吶。」

小白噘著嘴說著。

秦慕容卻臉色一沉，說道：「回店裡。」

見他如此模樣，兩個小丫頭也不明就裡，但也不敢反抗，趕忙跟在他身後，快速向店裡的方向走去。

卻正在此時……

嗡一聲巨響，彷彿是大鐘落在石頭上。

接著又是一陣轟鳴，玲瓏坊北門，極遠處，一道火光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