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女小小
「我們已經賺取了第一桶金,昨天算是一個成功的夜晚!」
秦慕容日上三竿才起來,把兩個丫頭叫到面前,開始訓話。
「恩恩!」
兩個丫頭重重的點著頭。
「既然我們成功了一次,我們就可以成功很多次!我們未來的道路是光明的,我們的未來是需要有計劃的,現在一條明路就擺在我們面前,我們不能逃避,必須往前沖!」
「恩恩!」
「所以我們今天就要進行一項極為重要的工作,為了以後我們可以走的更遠,我們必須打好我們的基礎。」
「恩恩!」
「所以我們今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買一床好被褥!」
「恩恩……恩?!」
兩個丫頭下意識點頭,然後猛地抬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秦慕容。
「姑爺,好像……不太對啊。」
「嘖,怎麼不對?你想啊,你們姑爺我本來身子就弱,這都已經入了秋了,天那是一天比一天冷。咱們這小屋四面透風的,萬一把我凍出個好歹怎麼辦?成功的路有很多條,成功也會賺很多錢,但不管錢賺的再多,身體都是前面的那個一,若是身體毀了,那可就什麼都不成!」
「可是……」小白抗議。
「你是想要我被凍死?」
「可是……」小蘭抗議。
「你想讓你家姑爺我每天腰酸背疼?」
「哦……」兩個小丫頭反抗無效,只能乖乖的跟著秦慕容大搖大擺的來到坊間集市。
這裡自不比琳琅坊繁華,也不比清水巷的熱鬧,但家居日用卻也充足,購置一床被褥還是能辦到。
在採買中,兩個丫頭意外的發現自家姑爺在日用上不是很挑,不論面料做工,只要足夠厚軟就行,也讓手頭依然不算充裕的她們有些安心。
採買很快結束,小蘭任勞任怨的扛著大包小裹,其實也不重。
小白卻偶爾會被游貨郎的叫賣聲攔住腿腳,咬著手指望眼欲穿。
秦慕容決定出點血,起碼給她們買點香糯糕,雖不是很甜,但總也算是解饞。
正往那個方向趕,就聽到街角處有一個小女孩大喊大叫,聲音很好聽,卻也透著憤怒。
秦慕容遠遠望過去,人群中看到一個極為出挑的身影,稍顯矮小纖細,面容白皙透粉,手指卻是極美,如同工筆畫簡單的線條勾勒,便是一副天造地設。
尤為突出是她髮髻間一條長長翎羽,日光下泛著三重三彩光,妖治華麗。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中滿是憤怒,腮幫子也氣的鼓起來,跳著腳不停爭辯著什麼。
隨後秦慕容看到了另一個人。
瘦猴,劉四。
不是秦慕容以貌取人,可但凡這種地痞所處的事件,總不是什麼好事。
便領著兩個丫頭湊了過去,走近了才聽出大概。
卑劣的碰瓷手段,讓秦慕容有些想笑。
而翎羽小姑娘明顯處事未深,一個勁的再爭辯自己並非故意,而是對方自己撞上來的,卻沒有關注那件落在地上的所謂「至寶」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原本這件事秦慕容不想管。
前世今生都不算好人的他,卻莫名的動了惻隱之心,甚至有點奮不顧身。
輕輕向前一步,插入人群,也同樣融入這個事件。
當眾人用疑惑眼神望來的時候,秦慕容氣定神閑的說道:「若你們的手段稍微高明一點,今日之事我便不管,每個行當都有規矩,斷人財路若殺人父母,這種仇怨我也不想結。不過這位姑娘明顯是從外面而來,初入這複雜繁世,我真的不希望現實世界給她的第一印象只是卑劣殘酷。」
他轉頭對上小姑娘那雙充滿了疑惑的瞳,輕聲道:「姑娘,你被騙了,姑娘定是不小心漏了白,被這幫人盯上算計,姑娘一直在辯解自己並不是故意撞上他們,卻沒有去看他們所謂的至寶,到底值不值得姑娘來賠償。」
翎羽小姑娘就是一愣,下意識往地面上一件摔成兩半的事物看了過去。
圍觀者聽到秦慕容的話,也是恍然大悟,一個勁的罵劉四不是東西,甚至把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也說了出來,坐實了他坑蒙拐騙的秉性。
劉四大怒:「你算個什麼東西?跳出來亂管什麼閑事?哼!大家怕是不知道吧?這個人可是秦慕容!曾經的秦家大少爺,如今的姜家上門女婿,他說的話你們也信?」
圍觀者又是一愣,聽到秦慕容的名號,立即調轉槍頭,言語之間輪番轟炸,甚至有人仰天長嘆,「下作下作」的說個不停。
劉四更是落井下石道:「就以你小子的秉性,定是見人家姑娘漂亮,便要跳出來弄個英雄救美,她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即便是被你救了去,那也是羊入虎口的下場!再說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她碰壞了咱家的寶貝,就憑你上嘴皮碰下嘴皮叨叨一頓,這事兒就能算了?哦,你想抱得美人歸,那老子找誰說理去?!」
「就是就是,人家這寶貝都沒了,結果秦少爺你出來就說別人是騙子,這確實是有點不講情理了。」
圍觀者立即有附和者。
劉四冷哼一聲,從地面上撿起殘破寶貝,舉給大家看:「父老鄉親們漲漲眼!我劉四在市井中什麼德行,我自己個兒知道!但你們不能否認,我劉四也是有些能耐的,弄來一件寶貝並不算啥難事!這件寶貝,稱『五羊四方尊』,下代四方大地,上有五羊牧天,乃是千年前的寶貝!千年啊,歷經多少風雨,經過多少人手?好不容易流傳至今,結果這位小姑娘就所謂的一個不注意,就把它給撞壞了!暴殄天物啊!大家也都知道,我跟這秦家大少自來有些仇怨,我現在懷疑他們兩個是串通好的,他們根本就是相識,專門過來破壞我這次大買賣的!就這寶貝,我早就約好買主,要不是今天有這事兒,已經二十兩雪花銀賣了!二十兩啊,你們想想,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有理有據,圍觀者們一下就熱鬧起來。
一人道:「我的天!二十兩雪花銀的寶貝就這樣沒了?真是可惜,這得攢多少年才能攢出來啊?敗家啊,太敗家了!」
一老者道:「我說秦少爺啊,這你可就有點過分了,你們有仇歸有仇,犯不著跟這寶貝過不去吧?千年的物件,說沒就沒了,你祖宗要是知道,要被氣的從地下爬出來的!」
旁邊人立即笑道:「他家祖宗?死的都被再氣死一回了!您老忘了?當初這傢伙為了賭債,可是把祖宗牌位都當了,嘖嘖,還是上好的桂花南香!不知道現在補了誰家的門檻,又雕成了誰家的梳妝。」
老者這才想起來,長嘆道:「哎,秦家不幸啊!」
這一下,完全是一面倒,秦慕容反倒是成了眾矢之的。
連翎羽小姑娘都在皺著眉頭看他。
秦慕容卻根本沒有解釋,而是伸手道:「這五羊四方尊,可否讓在下看看?」
「哼!有什麼不可以?還怕你給看好的再壞不成?」
接過四方樽,秦慕容上下打量一下,隨後冷笑一聲。
先是掏出絹布,鋪在地上,將四方樽小心放在上面,讓人知道他不會倒手作假。
隨後跟早已經氣的發瘋的小白小蘭說道:「有沒有比較舊的銅板?」
小白自然是有,不過她好像不太理解「老」和「舊」的區別。
閃閃發光的銅板擺在眼前,秦慕容也是哭笑不得。
他轉頭從圍觀者中找到一個屠戶,拿著乾淨的差點能照人的銅板問道:「可否換您一枚銅板?」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要幹什麼?」
嘴裡問著,卻還是跟秦慕容交換了一枚。
這枚銅板滿是油污,下面漆黑,一層淤泥都擋住了文字,銹的不行。
滿意的點了點頭,秦慕容高舉手中銅錢說道:「大家今日有福了,因形勢所迫,今日在下不得不教給大家一個辨別銅器古物的能力,這原本是我們秦家秘傳,恕不外傳……哎。」
一句話,就讓圍觀者們來了興緻。
畢竟秦慕容在大家心中印象極差,但秦家?除了秦慕容,哪一代不是精彩人物?直到現在,坊間還流傳著秦家的某些傳奇,隨隨便便上數三代,秦家早已仙逝的老祖,那可是曾經在大梁城當過禁軍教頭的人物,俠肝義膽仁義無雙!說起他來,渭城百姓都要喊一聲好。
所以「秦家秘傳」這四個字,就很有說服力。
那名老者更是驚喜道:「是何種秘法?還能斷古識今?速速講來!」
秦慕容笑道:「方法若不說,旁人便是想破頭也想不出,但若是說出來,卻不值一曬。其實很簡單,但凡銅器,若是經歷百年千年,則自會生鏽,銹跡以溝壑處最深。反之若為造假,人為作古,同樣會有銹跡,但銹跡卻是以表面為深,而溝壑反倒銹的淺了。」
老者疑惑道:「這是為何?」
秦慕容耐心解釋道:「自是因為若要人為作古,必須要在表面塗抹藥物,人為塗抹自然沒有時光沉澱來的均勻,所以表面藥水會多些,溝壑處反而少些。這便是我們秦家秘法,是不是很簡單?但在實際使用中,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老者正拚命記著細節,突然聽到有缺陷,忙問道:「什麼缺陷?!」
秦慕容笑道:「這缺陷嘛,就是想要用這種辦法去斷古,便要將古物摔破毀壞。古物都壞了,還有什麼鑒別真偽的價值?所以……這個方法也實在是雞肋,之所以我們秦家把它當做秘法,可能也是不太想說吧。」
「啊?」老者愣了好一陣,然後氣的翻著白眼說道:「這果然是個笨辦法,要毀掉一件古物才能知道古物真偽,這……這算什麼秘法?笑話嗎?!」
雖然嘴裡這麼說,但老者還是想要知道這個方法到底是否有效。
突然想起,便立即道:「這裡不是正有一件損壞的古物?快來驗證一下這個方法,老夫倒要看看,你們秦家秘法是否真的如此神奇而無用。」
旁邊人忍不住苦笑道:「完!崔老這老毛病又犯了,一涉及到這些古物,他可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又有旁人道:「崔老就這麼點愛好,一個古物,一個對弈,他老人家也看不出真假的東西,卻被人說可以輕易辨別,怎能不上心?」
秦慕容自然聽到,心中便是一驚。
崔老?
崔白鶴?!
那可是渭城裡頗有名望的人。
輕輕一笑,說道:「試試又有何難?」
說罷,將手中油污銅板至於台上,取一塊石頭用力一敲,便拿著斷裂的四方樽和銅板遞到崔白鶴面前,只說:「您老過目。」
崔白鶴眯著眼睛,仔細的看著斷口處的區別,一一跟秦慕容的說法印證,發現這四方樽斷口處,果然在溝壑處的銹跡要淺,而銅板中字體溝壑處卻明顯更深一些,雖不明顯,但細微處就是不同。
「哎呀!原來還有此種方法?秦家先賢果然不凡,怎麼卻生出你這麼個敗家小子?當真是家門不幸啊!」
崔白鶴對秦家一陣誇耀,對秦慕容卻是儘可能的貶低。
隨後他目光如炬瞪向劉四等人,沉聲喝道:「好你們幾個無賴,險些把老夫也騙了過去!這造假坑人的法子也敢在老夫面前用?你們等著,老夫定要叫官府治爾等行騙之罪!」
劉四恨得咬牙,大叫一聲不好,領著一群人轉頭就跑。
其中竟還有一個之前在人群中叫囂最厲害的傢伙,也跟著劉四一起跑了,原來竟是一夥。
經此一事,劉四自然對秦慕容恨極,逃跑的過程也不忘回過頭瞪幾眼。
崔白鶴自己是攆不上那群癟三,轉而看向秦慕容,鄙夷道:「他們都跑了,你為何還在這裡?還不走?看你便是厭惡。」
秦慕容卻是輕輕拱手,笑道:「崔先生主持正義,小生感激不盡。只不過小生有一句奉勸,不知崔先生可聽?」
崔白鶴沒想到自己惡語相向,對方竟然還要感激自己,下意識道:「你說!」
秦慕容施了晚輩禮,恭聲說道:「古物之流,但凡能夠傳世,很多都是曾經高貴的事物,古韻古香,需要極大氣運才能經歷千年時光,擁有一點,可增進氣運,但若是擁有的太多?世間除了官家之外,無人能夠壓住,反而會被影響了氣運。再者,物過百年為靈,再千年為尊,難免有養尊處優披靡四方的嫌疑,會遭人忌。萬事萬物,要適可而止,量力而行不說,更要知道分寸,講究的便是一個『度』。小子魯莽,言盡於此,若崔先生覺得小子是滿嘴胡鄒,那便權當小子是放了個不響的屁。」
說完,秦慕容輕輕一笑,就要帶著兩個丫頭離開。
可才走出街道,就被人一把拉住衣襟,孱弱如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的很重,齜牙咧嘴一番,眼淚都下來了。
「誰……誰啊這是?!」
秦慕容轉頭就想大罵,結果卻發現是那個翎羽小姑娘,正歪著頭,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秦慕容。
「原來你真的不會武功。」
「你就為了試我武功?為什麼?」
秦慕容正質疑,兩個小丫頭卻不幹了,張牙舞爪的衝上去要跟翎羽小姑娘拚命,卻根本不是對手,一人一下,直接都弄了個屁墩。
「恩將仇報?」秦慕容一臉苦楚。
翎羽小姑娘有些臉紅,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了,我是要跟你說,今天我欠了你一次,日後定會還你的。」
三個人掙扎的站起身來,兩個小丫頭就像是看到魔鬼一樣,躲藏在秦慕容身後不敢出來,只能偷偷的看。
秦慕容苦笑道:「不用了,我不知道你是要怎麼報恩,但這……你也能看得出來,我手無縛雞之力,若是你再這麼來兩次,不用你報恩,我就已經死了。」
他這麼說,翎羽小姑娘的臉更紅。
她直接大步走了上來,不理會秦慕容的慌亂,直接把他的手臂拉起來,然後四根手指搭在他的脈門上,皺著眉頭輕輕感知。
秦慕容愣了一下,只覺得自己手腕里彷彿有一股熱浪在流淌,便是滿心驚喜。
難道對方有辦法可以讓自己變得強壯一點?!自己這是遇到能人了?
結果好半天,翎羽小姑娘卻突然嘆了口氣,看著秦慕容撇嘴道:「木頭!」
「啊?」
「本想著幫你調理身體就算是還了這份人情,卻沒想到你身子就像一個木頭!」
她滿臉的失望,而秦慕容自然更加失望。
「既然這樣,那我這塊木頭是否可以離開了?」
秦慕容領著兩個丫頭離開了。
翎羽小姑娘下意識伸手去抓,卻又怕把他給再抓倒,看著對方真的一去不回頭,用力的跺了下腳,突然大聲喊道:「我叫風小小!」
秦慕容頭也不回的說道:「在下秦慕容,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