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十甲
即便秦家鋪子的東西真心不便宜，但受歡迎的程度卻遠超人們的想象。
至於為什麼官家能夠吃到秦家鋪子的東西，為什麼又要在大朝會上吃，還要誇一句。
這裡面就是龍莒的功勞了。
蟲老可沒閑著，欠秦慕容的東西，雖然一次性還不了，那就慢慢的還，一些小事情而已，能幫上的還是要幫的。
不過這忙，卻不能白幫！
尤其是還讓官家親自做事了，總要有表示。
所以一支商隊就什麼都不幹，只管往皇宮大內送秦家鋪子的東西。
至於價錢嘛，按照官家的一句話來說：「賊子誅心！屁大點的東西賣的這麼貴，這小小的一盤豆子能換兩袋糧食了！奸商本質，其心可誅！」
然後就直接來了個價格砍半。
卻不知其實即便是砍了半，也還算是暴利，官家覺得自己佔了便宜，卻不知道秦家鋪子因為成了官家特供，反而讓口碑水漲船高，一發不可收。
賈富貴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站在那裡獃滯了半個時辰沒反應過來，然後才用力的抽了自己幾個嘴巴，狂笑了好一陣，第二天嗓子都啞了。
所以自然是對秦慕容言聽計從，雖然之前也是如此，不過更顯得理直氣壯。
不過這件事中間倒是發生了一件小插曲。
有一次官家登城牆而遠眺，這是他很喜歡做的事情，可以在城牆的最高處俯視整個大梁城，這可以讓他感受到自己身為君主的擔當。
這一次卻正好看到運送物品的車隊。
但見那走了後門的車隊，竟然沒有馬匹，只有幾個人在前面如同牲口一樣的辛苦拉車，速度卻也不慢。
官家便皺了眉頭，冷聲去問：「誰家的車隊？便這般迫害朕的臣民？」
旁邊人看了一眼，趕忙說道：「啟稟陛下，是秦家。」
「嗯？那個賣果子的？」
「正是。」
「奸商本性！」官家明顯對秦慕容十分的不看好，不過他下意識又看一眼，便突然愣了一下，咦了一聲。
旁邊人暗自心驚，趕忙說道：「陛下，雜家把他們攔下？」
「那倒不用。不過去問問他們是什麼身份。」
「遵旨！」
大太監直接下了城頭，攔住車隊，問明白后讓他們在那候著，自己趕忙回到官家身邊，小聲說道：「聽聞是軍中退下來的殘兵，由龍莒送給了秦小子，還是陛下您授的意。」
前面是打聽來的，最後一句卻是大太監自己加進去的。
官家愣了一下，皺著眉頭嘟囔道：「倒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這怎麼看也不想是殘兵……」
他又看了好幾眼，然後突然起了遊戲心理，說道：「這樣，對面十個人，派十名禁軍，到側門校場上演練一下，朕想看看這些殘兵的手段。」
在他看來，龍莒是絕對不會欺騙自己的，因為這些小事犯了欺君，沒人這麼傻，何況龍莒忠心耿耿？
不過這些人再怎麼看，也不像個殘兵的樣子。
尤其那體格！
陽光下裸露著手臂上的皮肉，楞楞出塊，鋥鋥發亮，如同是鋼鐵鑄造的一般。
這是殘兵？
禁軍裡面好像都沒誰有這樣的體格。
官家下令，一切很快就準備好了。
校場上，十名禁軍有些錯愕的看著面前這十個明顯有些「下賤」的人，就感覺到心中一陣不舒服。
即便是官家親自下令，不過讓他們這樣的精銳去跟一些被攆走的殘兵比試，這說出去……好像都有點丟人了。
大梁紅袖！
曾經光用名字就能振俯四方的存在，軍令一響，便是整個天地都會顫上幾顫。
但現在？除了殘兵敗將就什麼都沒有。
聽說最後二百人是被貶為奴，給一個渭城的富貴人家當家丁。
這件事在軍隊裡面早就傳開了，他們禁軍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倒是秦慕容手下的這十個兵甲，卻根本就沒有看對面的禁軍。
他們直勾勾的盯著腳下的石板地面，回想起曾經紅袖軍中的傳聞。
一寸山河一寸血，寸寸不離紅袖鞋！
傳聞七十年前，大梁都城，三十萬賊人八方來犯，十一萬紅袖一步十屍，硬生生的將這裡守了下來！
還有一個不太現實的傳言，說即便是經過數十年風吹雨打潑水清掃，這土壤上還會留著一股子血的味道！
其中一人彎下身，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雙指揉搓，放在鼻尖處聞了聞……真有鐵血腥氣！
將要比試，每個人都被分了一把兵刃。
專門演練用的，沒有開刃，但分量卻在，砸起人來怕是會很疼。
商隊一方為首一人正是黑虎，他深吸一口氣，蹲下身來，雙手在地面上蹭了一下，布滿了灰塵。
他仰頭長聲道：「紅袖鐵血，助我殺敵！」
十人統一動作，這才握住刀柄，並排而立，橫刀在前。
便是這氣勢就陡然一變，彷彿這十人在前，便是有千軍萬馬也可擋得！
官家見此一幕，大是振奮，忍不住直接站起。
激動之後忍不住轉頭喝問道：「你跟朕說，這是殘兵？！」
大太監一臉苦澀，卻也只能如實說道：「當初老奴去見過的，二百零一個人，都是形容枯槁之輩，若是放在軍中，怕是連炮灰……都難以勝任。當初這二百零一，便是最苦的北地都不想收留，只說他們是浪費軍糧……」
官家沉吟一聲，便擺了擺手道：「罷了，也許只是有些氣勢，且看他們如何應敵。」
枯槁十人，全身簡單素衣，卻在氣勢上壓住了滿身精良鎧甲的禁軍！
自古以來，刀劍不犯禁，但甲胄卻是普通人絕對不能碰的！一把刀在手，便是一人敵，無須在意。
但若一副精良鎧甲在身，那邊是十人敵！若面對的是普通百姓，那邊是百人敵！
禁令之重，猶在弓弩之上。
禁軍們被商隊方氣勢所震，竟然率先發難，列成隊形，直接向他們沖了過去。
輕甲衝撞，利用慣性和自身重量，對於這些身穿素衣的人本身就有巨大的殺傷力。
黑虎等十人卻渾然不懼，齊刷刷深吸一口氣，然後同時彎下身子，握刀的手都快接觸到地面了，隨後非但沒有躲避，反而猛地前沖！
就如同是十隻獵豹，速度奇快無比。
下一瞬間，二十人直接撞在一起。
黑虎等人幾乎是同樣的動作，兵刃格擋，然後整個身子直接鑽進對方小腹。
再猛一上沖！
竟然將十名禁軍全部頂到空中，沿著他們的身體翻轉一圈，直接背摔在地上，還不等他們站起來，兵刃便直接插在脖頸旁邊的地面上，然後做勢下壓，好似鍘刀一樣，若用真兵刃，怕是十顆大好頭顱已經滾動起來了。
太快了！
沒有試探，沒有拚鬥，就只是一個前沖，一個瞬間，就解決了戰鬥。
並且十個人依然轉頭看向空無一人的「敵陣」方向，好似那裡還會有千軍萬馬過來，他們還要經歷一番拼殺一樣。
官家在城樓上看著，神情複雜。
他長嘆一聲：「這是紅袖軍鐵甲親衛的招式，當年三千鐵甲面對四萬敵寇圍困，便結成戰陣，將皇爺死死守在裡面，七天七夜！終於等到大軍馳援……脫險后皇爺站高處而嘆，北騎一掃如絕世？東離橫刀無人敵？看看看，紅袖大王旗！」
沉默一陣，突然道：「你跟朕說這是殘兵？！」
「陛下之前問過了。」
又嘆：「可惜朕接手的紅袖軍已是強弩之末，早已沒了曾經的輝煌，朕也嘗試過振興他們，只可惜……哎。如今再見這鐵甲戰陣，朕稍微能體會到當初為何有言，『大梁紅袖不死旗』了。」
大太監趕忙說道：「如今大國柱雄兵震四野，倒也不比曾經的紅袖差，這也正是陛下文治武功的體現吶。」
「說的也是，不過若是大柱國看到這十個兵甲……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官家哼了一聲，依然很有興趣的看著那十個兵甲。
大太監想了一下，說道：「若是陛下喜歡，不如把他們收回……」
「胡鬧！」官家突然重重一喝，說道：「這是朕送出去的，豈可反覆？若是做了，天下人豈不是要恥笑朕是拉屎往回坐的主兒？朕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如此粗鄙之言，讓周圍人都趕忙低下頭去，答應也不是，是不答應也不是，痛苦的緊。
可誰知官家突然話鋒一轉，嘟囔道：「不過若是那小子識趣，自己送回來的話……嗯……」
沒有說完，就背著手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