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精神病院的異常
空蕩的走廊里兩個人的腳步聲被另外一些聲音蓋了過去,有人在唱國歌,還有人在尖叫,隱隱還有哭聲,精神病院這個時間很熱鬧,盧醫生帶著羅白帆來到了12號病房門前。
盧醫生從一盤鑰匙中找到了十二號,鎖被打開了,門推開了一點,盧醫生卻怔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小步。
「怎麼了?」羅白帆看到他這個樣子,壓低聲音問道。
盧醫生的表情說不上來,摻雜的驚訝和疑惑又有一絲恐懼,「他,他怎麼醒了?」
羅白帆往門縫裡望了望,裡面還是那麼暗,但是恍惚間有個人站在地上。
盧醫生還是沒往進走,聲音有些古怪,「可是剛給他打了強效鎮靜劑啊!我們把他綁在床上了,我剛才查過房的。」
羅白帆看了一眼盧醫生有些害怕的神色,將身子往前靠了一下,越過了他,伸手把門輕輕推開了。
屋子裡的人,穿著白色約束衣,背對著他倆,頭向前低著,站在屋子的地中間一動不動。
羅白帆回過頭看了一眼盧醫生,「這是王勇?」
盧醫生臉色蒼白,顫抖著點了點頭。
羅白帆看到,白色的約束衣將王勇的雙臂緊緊包裹,從背面看起來,他像是沒有臂膀,因為太瘦,領口子露出的后脖頸,大椎骨向外凸著很明顯。
羅白帆慢慢的向他一側靠近,他想繞到對面,看看王勇到底是什麼情況。
羅白帆的呼吸變的很慢,幾乎要屏住了,空氣裡帶著死亡的味道,心跳忍不住的加快,就這麼幾步,被這屋子壓抑的感覺,弄的手心滲出一些汗來。
屋子朝北,很是昏暗,這種情形看起來相當詭異。他走到了王勇面前,有那麼一刻,他覺著王勇會突然抬起灰白的臉向他撲過來,但是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
王勇還是一動不動,並且眼睛半睜著沒有一絲生氣。
羅白帆胸前憋著口氣,壓低聲音喊道。
「王勇?王勇!」
站著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盧醫生在門口哆哆嗦嗦,很想要往外跑,可是在沒確定到底怎麼回事前,他還要看羅白帆給的確定答案。
這麼多年練就的膽量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羅白帆把手伸到了王勇的脖頸處,那個地方被王勇的下巴壓住了一點。
手指上傳來了一絲冰涼,他迅速收回手。
低聲說了句,「死了!」
盧醫生聽到這兩個字后,呼吸有些急促,悶不吭聲往外跌跌撞撞的跑去了。
羅白帆只是愣了一秒,警覺而迅速的環視著屋內,這個屋子裡除了一張床,沒有別的,看起來沒有打鬥的痕迹,但是床上的捆帶都被打開了。
是誰解開捆帶的?這屋子裡還有誰來過?
他走到牆邊打開了燈,亮度不夠的老式白熾燈,照的這房間更加陳舊和陰森。
王勇的臉上呈現出土黃色,深陷的眼窩裡,半睜著眼睛沒有任何焦距,看起來死的時候並沒有多少痛苦,他光著腳站在那裡,沒留下任何線索。
羅白帆緊緊皺眉,王勇死了,標本展覽館案,證人全無。
1993年的時候,偵破手段有限,案件又有些離奇,羅白帆很想弄清真相,特別是王勇的康復,讓他有了些希望。
可現在知道實情的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案件陷入了僵局,恐怕是無法進行下去了。
而王勇的犯病和他的離奇死亡,讓羅白帆更加迷惑,到底是巧合還是有關聯,他總覺得這件事不那麼簡單。
樓道里嘈雜無比,羅白帆吐出一口煙,看著他的同事勘察現場,法醫正在往屋裡進。
他想知道更多的事,便走到盧醫生面前。盧醫生臉色不是很好,他給他遞了一根煙,他接了過來,手指有些顫抖,看得出很緊張。
「在你們給他打完針后,確定把他綁起來了是嗎?會不會自己掙脫的?這之後還有誰進去過?」
盧醫生輕輕的吸了口煙,並沒有過肺,快速的吐了出去,他並不會抽煙,他有些害怕。
不是人死了,也不是明明捆起的人為何站著死了,而是12號病房的鑰匙只有他一個人有。
這該怎麼說的清楚呢,而自己的確沒有讓其它人碰過鑰匙,什麼人進去過,又或者王勇自己鬆開捆綁,他想到這裡心亂如麻。
他點了點頭說道,「我和交接班的醫生一起綁的,身上和腿上都給固定了,這種專門捆精神病患者的綁帶是非常結實的,被綁的人很難自己解開,也很難掙脫,況且昨晚他們就給他穿好約束衣了,他哪裡有手去解。」
說著,盧醫生又吸了一口煙,但是這回嗆到了,咳嗽了幾下,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他臉上帶著困惑表情,繼續說道。
「我給他打完針,那之後誰也沒來過,鑰匙一直在我身上,門窗都是鎖好的,你看,這所有房間的鑰匙是掛在一個鑰匙盤上的,我都是放在身上的白大褂里,誰要動,這麼大一盤,光掏都費勁。
還有,我們醫院都是十五分鐘巡視一遍病房,值班的護士能給我作證,你來之前,我們剛巡視完,就那麼一會他,我想不通,這事情太詭異了。」
羅白帆並不想讓這件事朝詭異的方向發展,他寧願相信是人為或者只是個意外,否則事情會很複雜。
「不管怎麼樣,還是調查清楚再下定論。我還有一些事要問你,你說王勇前幾天好好的,昨晚又犯病了,那他好的時候,有沒有跟你們提起過,以前他犯的案子?或者別的東西,奇怪的話?」
盧醫生搖了搖頭,「我就那天跟他聊了那些,哦,他問過我,是不是警察來找過他?我說你沒印象嗎?他笑著說沒有什麼印象,可能是他那陣子糊塗著呢。之後就沒再跟我說其它的,不過昨天我聽見他好像管護士要了些紙和筆。」
羅白帆眼睛一亮,「紙和筆?那有人看到他寫東西了嗎?」
「我在辦公室里沒注意那些,你可以問問護士。」
很快,護士被叫了過來。
年輕的小護士也像是被嚇到了,時不時往走廊深處看。
「昨天王勇管你要紙和筆了嗎?你知道他要這些幹什麼?」
「嗯,他要了,但沒說要幹什麼,後來我出去查病房的時候,看到他和另外一個病人一起玩紙飛機呢!要紙應該是為了疊紙飛機,我看他們玩的還挺開心的。」
「那個紙飛機呢?還有跟哪個病人一起玩的?」
「紙飛機在哪我不是很清楚,我和醫生去查病房去了,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們就散了。
跟他一起玩飛機的,是另外一個病人,他是個老人,以前是飛行員,被組織扣上通敵特的帽子,給整瘋了。」
羅白帆沒再問下去,他覺得王勇不能什麼都沒留下就死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不該只有疊紙飛機那麼簡單,他為什麼還要了筆。如果這一切只是這樣,那麼真的就是所有線索斷了,他不甘心。
六醫院是座老醫院,房子也是老舊的,裡面陳設也一樣。一樓的患者活動室看起來就像老單位的傳達室,裡面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味兒,很像捲心菜臭了一樣。
活動室大概100平左右,大多數都是桌子和椅子,只有個別的康復器械,羅白帆仔仔細細,不想落下一個死角,但依舊沒有任何收穫。
他滿身大汗,脫掉了外衣,然後坐在活動室門后的一個凳子上。
他背靠著牆,邊思索邊往右邊看去。
右邊是活動室的門,朝里開著,門的背面上畫著寫著一些東西,很像小孩子亂塗的字畫。
羅白帆把椅子挪了挪,邊擦汗邊看著。
門背面的字和畫,有的是刻上去的,有的是拿粉筆寫的,有是用圓珠筆,歪歪斜斜,大大小小,但其中也有很漂亮的字跡,
羅白帆一句一句讀著。
最上面的字似乎有些年月了,是刻上去的,一遍遍刻的很深,刻的是。
「爸爸不要我了」。
一種奇怪的感覺讓羅白帆心裡有些難受,接著他又往下一句看去。
「王老師,你還愛我嗎?」問號被圓珠筆反覆描過。他皺了皺眉,繼續往下看
「有人跟蹤我,SOS」。
「前世今生夢一場」。這個字寫的很好看。
「我是個風箏」
「有鬼,惦著腳尖跟著你」
「.,.」
羅白帆捏了捏眉心,大致都看完了,並沒有他想要的線索,於是他起身又來到盧醫生的辦公室,想讓他帶著,去看看昨天跟王勇一起玩紙飛機的老人。
盧醫生精神還是有些綳著,聽明白意思后,並沒有多說話,帶著他走到了1號病房門前。他讓羅白帆進去不要亂講話,他來問就行。
房門被推開后,跟朝北的屋子是截然不同,這裡很明亮,房間朝南,陽光充足,屋內除了床還是很空,只有窗戶邊放著一盆花。
精瘦的老人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上面有窗玻璃打過來的影子,那是窗台上的那盆白色馬蹄蓮映過來的,他正在觀察那光影。
「章含之同志。」
老頭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並且下了地。
「是,首長!」
「昨天在活動室里,你駕駛了一架偵察機是嗎?」
「是的,首長!」
「那飛機飛到哪了?我想看看。」
老頭看著天花板,用手指著一個方向,
「飛到那邊去了。」
「那邊是哪裡?我想知道飛機現在在哪?」
老人突然低頭把身子佝僂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害怕,老實巴交的語氣。
「飛機沒了,我逃出來的,我沒通敵。」
盧醫生一皺眉,他喉嚨發出了個聲音又給咽了回去,等了一小會。
「章含之同志,我是你的首長,你的飛機落在哪了?」
「我,我,我認罪,我通敵了,不要打我。」老頭幾乎要蹲在地上,抱著頭馬上要哭了。
盧醫生帶著羅白帆出去了。
「他以前是開偵察機的,1958年的金門炮戰中飛機被擊落,很長時間都沒有他的消息,大家覺得他肯定犧牲了,但那時他跳傘活了下來,從敵區好不容易逃了出去。
然而等他回來后,不知道誰傳的風言風語,說他這麼久才回來,有可能已經叛國通敵了,其實他就是死裡逃生,在大嚴打的時候,死死抓住這個莫須有的事不放,非得給他扣個通敵罪,把老頭折磨瘋了,好好的戰鬥英雄啊!很可憐。
我看這紙飛機在不在他那裡都不一定呢,說不定他和王勇玩好了后,丟垃圾桶了。」
羅白帆不死心,「不行,這個紙飛機很重要,你們能搜一下他身上嗎?我看他房間也沒地方藏。」
盧醫生猶豫了一下,「行,我得叫護士跟我一起找。」
沒過多久,盧醫生跟護士從1號病房中出來了,搖了搖頭,「都找遍了,沒有,他們肯定扔了。」
羅白帆很無奈,因為活動室的垃圾桶他也翻了,早晨被人收拾了,垃圾車早不知道去哪了。
雖然希望渺茫,但他還是說道。
「那你們留意一下,這紙飛機對案情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