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紅河洞往事(一)
1979年冬
大石洞里,到處都是碎石,最裡面的角落,有一個凸起不多的平台,不知道那是以前幹什麼用的。
此時上面原本放著的女人屍體,卻動了一下,在黑暗中,詭異的竟然慢慢僵直的坐了起來。
獃滯而無光的眼睛,緩緩掃過黑暗,最後目光落在了身前一大團蠕動的黑色東西上,而那團黑物上,又有一根細的捲曲肉帶還連著女人的身體。
誰也不知道她是出於本能,還是體內有什麼東西驅使,她僵硬的把那團黑物拿了起來,猛然間張嘴咬了下去。
尖銳的嬰兒啼哭,在這石洞中嗡鳴的回蕩。
泉民小區
羅白帆看著元友,元友看著那張胡海宗的身份證。
「咱們見過?我怎麼沒看出來,誰?」說著也看向了身份證。
「紅河洞,你沒想起來?」
羅白帆搖了搖頭,「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是跟著言局長的那個人,最後抱嬰孩兒的那個啊,想起來沒?」
羅白帆咧了下嘴,「真的沒有印象,要不我怎麼可能看相片認不出來,我當時只注意那個姓言的局長了。
胡海宗跟六孛局有關係不奇怪,前幾天我去查,那個言局長不是還出面了嗎。」
「胡海宗是陳魈的叔叔,他不是重點,我是懷疑,陳魈姓陳,我算算,也差不多這麼大。」
「你是懷疑她是?」
元友點了下頭。
「懷疑她是紅河洞里的嬰孩兒?」
元友沒有否認,他是這麼想的。
「卓藝萱的確是被吸幹了血,六孛局不讓查下去,是他們內部失手還是另有它情,又也許不是胡海宗乾的,有可能是陳魈,而陳魈如果是那個嬰孩,那就有可能和她母親一樣。」
元友說完,羅白帆習慣性的掏出了一支煙,但他沒有抽,眼神迷離起來,彷彿回憶起了什麼。
紅河洞那件事,雖然已經過了十九年,但現在回憶起來,還是記憶猶新,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女墓虎最後的眼神。
那是1979年的冬天
農村冬日的夜晚寂靜蒼寥,空氣里除了凜冽的氣息,還帶著隱隱一點燒柴和動物糞便的味道。
依山靠崖造出的窯洞,沒有通電,在黑夜中顯的森暗無比。
除了遠處別戶人家透出的幾點燭火光亮,還有天空掛著的彎月散發出微微月光,這個時候,村裡各處都是伸手不見五指。
山神廟下的土路上來了兩個人,一個身材魁梧穿著軍大衣,手中握著老式手電筒,這是剛退伍回來的羅白帆,另外一個身穿黑襖黑褲,黑的快和這夜色融為一體,那是被羅白帆救了的元友。
他們朝廟西邊的一條土路向上爬去,那是羅白帆的家。
路的盡頭又上了山,出現了一個很寬敞的土泥院子,靠山有著三面窯洞,院子一角圈著一些羊,挨著羊圈的那一邊,站著一頭驢,正在石槽子里吃的草。
穿軍大衣的人敲著窯洞口的木門,不久裡面點起了蠟燭,有人來開門,兩人一前一後,進到了窯洞之中。
窯洞后窯有一面很大很寬的土炕,土炕連著鍋台,此時鍋台上新燒著一鍋水,是為回來的人煮麵用的。
炕是熱的,窯洞里是冷的。
元友在隔壁屋的水盆里洗澡,大概他流浪的這些年中,第一次這樣洗澡,其它時候遇到雨天,借著潮濕噗下臉而已,此時他洗出的髒水和墨汁一樣,上面還漂著虱子的屍體。
羅白帆給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雖然大了一些,但只能這麼湊乎了。他拿剪子把元友的頭髮和鬍子剪短了些。
這才發現,元友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並不是個老漢。
羅白帆的父親給他倆下了麵條。
倆人各捧一個大碗,面上鋪了一層紅紅的鹽漬辣椒,滴了些油,放的腌黃豆芽,呼嚕呼嚕,吃的很香。
「大,陳家咋啦?咋沒了那麼多口子?」
羅老爹滿臉都是皺紋,把煙絲按到了旱煙鍋里。
「他家惹上事了,出墓虎了。」
「墓虎是個啥?」
「你太爺說過,有怨氣的那種死人,沒放對地方,沒埋好地方,就會變成不腐不爛的東西,專門出來吸血害人。」
「大,迷信了哇,世界上哪有這種事呢,我不信。」
羅老爹拿起煙鍋,架在嘴邊,吸了一口,煙絲在煙鍋里逐漸亮了起來,隨後又滅了下去,吐出一口煙緩緩說道。
「你不信就沒這種事了?迷不迷信我不知道,反正出怪事了。」
「那你講講。」
「上個月的時候,陳家老三的媳婦難產大出血死了,這小媳婦是個傻子,一家老小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嫌棄,也沒人給她收拾乾淨血,就死前啥樣就啥樣,孩子還在肚子里呢,那麼大個肚子,我都懷疑她肚裡不止一個孩子。」
羅白帆皺了皺眉,「那也不至於這麼狠心吧。」
羅老爹望了兒子一眼,壓低聲說道。
「主要是陳家覺得,這傻媳婦懷的不一定是誰的野種,所以才會這樣對她。
然後他們把屍體臨時放到紅河洞里了,那紅河洞以前是幹啥的,你也清楚。」
「我不清楚,大,以前是幹啥的?」
羅老爹又吧嗒吧嗒吸了口煙。
「打仗那會放過死人,但以前聽老人講,那個洞古時候就有,那會不叫紅河洞,那都是後來就近起的名字,以前好像叫「落鐵洞」。
傳說,那個洞里出過一種飛影怪物,眼睛是紅眼珠,渾身青藍,還長著鱗片,指甲能有這麼長。」說著比劃了一下。
羅白帆一下被逗笑了,他咳嗽了下,然後繼續聽他爹講著。
「你個慫娃,出去當了回兵,連大的話也不信了?」
「我這不是聽著呢嗎。」
「紅河灘這一帶據說還有過大旱三年的光景,就是被這洞里的怪物弄的。
後來從外面來了三個道士,一個師傅,倆徒弟,為了能滅了這個怪物,師傅用了什麼法陣,把自己當成引子殉陣在裡面了,才殺死這個飛影。
但是他的倆徒弟不知道在那洞里發現了什麼,師傅一死,倆人還反目成仇了。唉,這也是老人說的傳說而已,反正那個洞,陰氣重是真的。」
「那陳家怎麼了?」
「這個陳家過了半個多月,都沒人去那洞里收屍安葬,村裡人都在說他家心狠,風言風語受不了了,這才礙於面子,去那洞里抬屍體。
結果去找的時候,就發生怪事了。
傻媳婦的屍體還在,雖然咱們這已經上凍了,但是她的屍體,是一點都沒有腐爛,相反就和活著一樣,他們家人以為是洞里陰冷,屍體保存的好,也沒多想。
唯獨怪異的地方,就是傻媳婦的肚子癟下去了,也就是說肚子里的死胎沒了,至於哪去了,他家人覺得是不是在裡面化成膿水出去了。
陳家四兄弟,除了他們家老大有點心眼,其它的那幾個人,說的好聽點,平時天不怕地不怕,說的不好聽,都是愣頭青那種,根本沒人往其它方面想。
他們家弄了口棺材,還是沒給那傻媳婦清理乾淨血污,也沒穿好戴好,直接扔棺材里,找了個半山腰上的空地,就給葬了。
本來以為就此也沒啥事兒了,結果村裡開始鬧怪事了。
先是紅河灘那邊的人家,有幾戶,每天都有雞被咬死的事,雞血也給吸幹了,他們以為黃鼠狼咬的,但是奇怪黃鼠狼咋沒把雞叼走吃了。
在後來,那邊又有幾戶人家,羊和驢,也被咬死了,而且都給吸幹了血。
這黃鼠狼能咬雞不假,但是想咬死,吸干這麼大一頭驢,絕對不可能。
這下人們覺得,肯定是出了什麼山鬼妖怪了,專門出來吸血。
然後河對面從十里鋪請來個陰陽,陰陽各個窯洞山頭都查勘一遍,回來跟大夥說,半山腰有個新墳,那墳里的東西變墓虎了。
河灘對面的人和陰陽就來咱們這邊了,去了老陳家,問了一通。
雖然陳家是亂埋的人,但他們不信出什麼墓虎,攆人家走。
陰陽告訴他們,因為沒給這個傻媳婦處理血污,胎兒還在肚子里,怨氣重,所以變成墓虎了。
要是不信,讓他們挖出來看看就知道了,屍首肯定沒毆爛,還說如果不早點收拾,成了氣候,下次吸的就不是畜生的血,就該吸人血了,特別是生前誰讓她怨氣大,就專害誰。
這可把陳家嚇壞了,所以他們跟著陰陽,第二天就一起去了埋人的地方。
我也跟著去了,看熱鬧。
到了墓跟前,還沒挖墳呢,這一眾人就怕的不行了,因為新墳包後面,不知道咋回事有一個可深的洞,洞還不小,反正小孩肯定能進去。
我們一開始猜測,是不是黃鼠狼挖的,因為這東西有點邪乎,喜歡在墓子上挖洞,後來覺得黃鼠狼挖這麼大口的可能性不大。
最後還是陰陽做了決定,讓我們先把棺材挖出來。
這陳家也不是個東西,埋棺材就是湊乎,挖的坑一點也不深,沒幾下就挖出來了。
等棺材被起出來后,發現棺材頭上破了個洞,棺材板那麼厚,黃鼠狼也不可能挖穿,當時在場的人都嚇的不行。
等棺材蓋打開,大家才放心了一下,因為裡面屍首還在。但是定睛一看,又是嚇了一跳,因為屍首不但沒有腐爛,還和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頭髮和指甲長的老長呢。
眾人這才相信陰陽說的,這屍體肯定成墓虎了。」
羅白帆雖然不信,但是聽的入神。
「肯定是埋的環境造成的,再說了,大冬天,毆不爛。」
「那她的頭髮指甲咋說,你說咋回事?」
「爹,你繼續。」
「那個陰陽當即讓人找了桃樹,砍了些木柴,算準了個時間,準備一把火燒了。」
羅老爹剛講到這裡,羅白帆旁邊蹲著的元友低聲說了一句話。
「這種燒不死的,還會出大事。」
羅老爹吐出一口旱煙,一隻眼睛抬起看了他一眼,而羅白帆也露出了另外一種目光看向了他。
羅老爹慢慢說道。
「你說對了,不燒還好,一燒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