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刺客
祁千凝不由白了那少年一眼,可那少年眸子中的挖苦卻更深了。
少年本以為祁千凝說的還有幾分道理,而今看來,適才那一番言論只能化為庸人的笑談了,簡直想入非非,一枕黃粱。
此時,祁千凝正怔怔地佇立在原地,那廝見她遲遲不接過,便將鴆酒又往裡頭塞了塞,好言規勸道;「追風將軍,您快喝了吧,早歿早投胎,來世再投個好人家,奴才還要趕著去向太后交差呢!」
那廝使著他尖利的嗓音急遽地催著,加上他那猙獰的面孔,倒真成了一個『催命鬼』。
一旁的少年亦是挑了挑眉,隨之附和道:「追風將軍,你快喝了上路吧,你先去為弟弟探個路,弟弟怕是不久之後也要赴往那頭了。」
老實說,他並不認為眼前這女子有膽量喝下這毒酒,畢竟當死亡真的頃刻降臨時,換誰都會畏懼不敢向前。
外頭催促聲不息,內心的愧疚感亦是纏繞蔓延,祁千凝終是怯生生地接下了那盞鴆酒,口內卻是不自覺地倒吞著口水。
罷了罷了,一命抵一命,這本是我欠陌蜮銜的,那我勢必要還回來。
祁千凝把一肚子不安化為滿腔堅定,目光死死地凝望著那盞玄色液體,繼而鼓足勇氣將那鴆酒毫不猶豫地灌進了肚子里。
一旁的少年眼睜睜地望著這女子不假思索地喝完毒酒,挖苦的笑容到底是漸漸放了下來。
祁千凝一飲而盡,復又將手中的酒盞翻了過來,示意那廝鴆酒已下肚。
少年凝望著祁千凝坦然無畏的模樣,不由心生了三分敬佩。
那廝逐漸漾出了一抹更深的笑容,隨即鬼魅地說道:「追風將軍一路好走,老奴定會為您燒點紙錢的。」
這話落下還不到須臾,祁千凝便雙目一黑,倒了下去,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聲重重的擲地聲。
少年望著眼前凄慘的光景,氣若遊絲地不知發出了一聲什麼,似是喟嘆,似是嘲弄,隨即他便將目光移了開,雙眸又恢復了往昔的安寧。
望著祁千凝一瞑不視地倒在地上,小廝終於舒展開一抹露齒之笑,但他偏是個疑心重的主兒,在打開牢籠門之前先要驗上一驗,才肯安心。
只見他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將其伸入監牢裡頭狠狠地扎入祁千凝猩紅的右臂,頓時鮮血四濺,地上之人卻仍舊靜靜地躺著。
那廝頷了頷首,稱心地道:「恩,應該是死透了。」
隨即他將牢籠門打開,欲將祁千凝的屍骸拖出來處理掉,以便事後佯裝出她畏罪潛逃的假象。
然而也就在那一剎那,祁千凝驟然從地上起身,一腳將那廝踢的頗遠,那廝瞬即老眼昏花,口吐鮮血,重重墜落在地。
一旁的『獄友』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駭的回過了神,畢竟這幽幽之境里可是鮮少這般『熱鬧』過了,他們黯淡的雙眸似是亮了些許,神態舉措也不像從前那般遲緩了。那少年亦是將目光復又移了回來,只見他雙目猛睜,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死而復生』的祁千凝。
祁千凝再次使著自己的左手給了那廝幾個拳頭,那廝的牙齒混著血液瞬即掉落了幾個。隨之她便將那廝的脖領子一把揪起來,質問道:「陌蜮銜歿了?姑奶奶我不信!」
那個狠面狠心的人會歿了?祁千凝根本無法相信這個事實,至少要親眼瞧上一瞧陌蜮銜的屍骸,她才願意自刎而盡,否則誰知這是不是哪個嫉恨她的人設的局。
那廝眼淚鼻涕併流,氣喘如牛,微睜著一隻青腫的眼睛望著眼前之人,另一隻已經全然睜不開了。
但見他怯生生地問道:「鴆酒一喝可是……可是當場斃命!你……你你不是……不是應該死了嗎?」
此刻他尖利的嗓音並非像適才那般使人毛髮直豎了,反倒顯得頗為滑稽。
祁千凝往他的臉上啐了一口唾沫星子,繼而滿目鄙夷地說道:「區區鴆酒,何足掛齒!姑奶奶我可是身經百毒,這種平平無奇的毒液早就對我無效了!說!你究竟是何人派來暗殺我的?我在宮裡頭可從未瞧過你這號人物,而況你的身姿步履根本就不是宮裡頭的人!」
她身為朝中重臣,自然是對皇宮裡的習俗較為諳熟,眼前之人壓根兒欺騙不了她。
然則眼前之人並不打算屈打成招,反倒死死咬定自己是太后指派來賜予她鴆酒的。
「追風……追風將軍,你究竟在說什麼?老奴可是全然聽不明白啊!老奴可是太後身邊的人,你的言行舉止可要放尊重些!」
話畢,他的面上便挨了祁千凝一個狠戾的巴掌,面頰頓時火辣辣的疼。
「姑奶奶告訴你!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姑奶奶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你最好給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否則今日不是我命喪當場,而是你殞命黃泉了!」
祁千凝的雙眸愈發陰鷙了起來,宛若下一刻便要對她自己所說的話付諸行動,那廝不禁背後發涼,怯懦地開了口。
「老奴說!老奴都說!還望追風將軍大人有大量,饒了老奴一命!」
祁千凝勾了勾唇畔,滿意地道:「你且說,只要你所說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本將軍自然會放你一馬。」
「老奴是……」
那廝還未吞吐完畢,剎那間,便見一隻短劍刺入他的喉嚨。只見那廝雙目猛睜,當場斃命。
祁千凝緊鎖眉頭,忿忿側身一瞧,想要看看又出來了什麼勞什子的東西,然則下一刻卻有無數玄衣之人躍入她的眼帘。
她瞬即心下一沉,油生一抹驚惶。
糟糕!怎麼又是這群人!如今我可是身無寸鐵,該如何與他們周旋。
不過這倒讓祁千凝更加肯定了陌蜮銜而今定是還活著,否則想讓自己死的就不僅僅是這群人,而是太后了。
她將那廝喉嚨里的匕首凌空拔下,隨即站起身悠悠地道:「多謝你們給我送來個兵器。」
她的面上儘管頗為泰然,然則內心裡頭的忐忑怕是比誰都多。
一旁的少年緊了緊眉頭,卻使著挖苦的口吻道:「姐姐,你怕是瘋了不成。你想僅憑一隻短劍就抵禦如此多的高手?而況如今你的右臂可是負傷累累,你又能如何抵禦?只是白白送死罷了。」
少年不息地對祁千凝拋來質疑,然則說老實話,他確實想讓祁千凝全然打破他的質疑,證明他一直以來秉持的消息思想皆是荒謬與愚蠢的,這是他內心隱隱的希冀。
祁千凝右臂的疼痛愈發劇烈,甚至於有些失去知覺,但她仍逞強地對少年支起一抹笑意,滿目鄙夷地說道:「不能?那是於你而言。適才姐姐可告訴你等待,如今等的東西來了,姑奶奶便讓你瞧瞧我是如何化險為夷的。」
話畢,她將右手持著的短劍丟向了左手。
既然右臂無知無覺了,那我便用左手,而況這惱人的少年可是等著嘲笑我呢,姑奶奶無論如何都不能丟臉子!
祁千凝抱著如此決心與眼前的玄衣之人對峙了起來,但見無數歹人朝她侵襲而來,祁千凝則用手中短劍抵擋住了數人危寒的劍光,繼而用雙腳蹬向二人的面龐,將他們狠狠地踩在牆上,蹂躪至死。
祁千凝確實沒讓少年失望,不多時便擊敗了半數的暗襲者。少年望著眼前祁千凝所向披靡的身姿,不知為何雙眸竟閃動了一下,心中宛若被點燃起了一團熾火,久違的豪情頃刻漾了出來。
如此一來,祁千凝確實能抵擋住不少暗殺者,然則她終究使的是短劍,還是用不諳熟的左臂攻擊,自然而然是頗為費力。
只見她不多時便體力不支,一直緊握手中的短劍亦是搖搖欲墜。
驟然,歹人便趁這檔子功夫將她的短劍橫空踢下,那是短劍竟不偏不倚地打進了少年的監牢裡頭,但見其從少年的右耳劃過,將少年右耳垂下的幾縷髮絲斬斷。
然而少年的面上卻無絲毫驚惶之色,反倒是出人意料的鎮定,宛若是早已諳熟了此類光景。
祁千凝不禁微眯雙眸,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這少年究竟是何許人也?
「你還傻站著作甚?接著!」
正當祁千凝思襯之際,少年已將後頭牆壁上的短劍拔下,從監牢縫裡擲予到了祁千凝那頭。
還未等祁千凝去接,歹徒便已伸手欲奪,眼瞧著唯一的利器即將落入歹徒的手裡,誰知下一刻監牢內的少年竟在地上拾起兩顆石子直射入歹徒的雙眼裡去,力道剛剛好,那歹人瞬間雙眼爆裂,不視一物。
祁千凝在驚訝之餘,亦不忘將那支短劍奪下來,待短劍到手,她終於是舒了一口氣,繼而頗為感激地沖少年吐出二字:「謝了。」
祁千凝雙目蘊著一抹毒辣直視著前方的歹人,隨即她持著手中的短劍繼續同歹徒周旋了起來。
然而歹人的數量不減反增,祁千凝知曉不能如此下去,否則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條。
少年似是意識到了祁千凝的想法,只見他復又拾起一把石子,趁歹人不注意直直撒向他們的雙目之中,並疾聲沖祁千凝喚道:「姐姐,快跑!」
祁千凝趕忙將面前雙眼迷濛的歹徒踹倒,隨即開闢出一條道路逃之夭夭,臨走時不忘丟下一句話:「弟弟!有緣我們再見!」
隨即似是想起了什麼,急遽補充道:「在外頭!」
少年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由會心一笑,目光灼灼地閃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