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天變

四十四・天變

我不安地看著胤禎派人送回來的家書:一切安好,勿念。

日子已經進入了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依稀記得辛小月說過,這個月發生了一件大事,但是具體是什麼,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我把胤禎的信擱在桌上,到床邊坐下,看著襁褓里的弘明和弘暄。兩個小傢伙不知人間事地睡得正香。

「寶寶,你們阿瑪又寫信回來了,還是那六個字啊……」我喃喃地對兩個還在睡夢裡的小傢伙說。

自胤禎隨皇上去秋圍以後,每日都會給我寫一封信,詳細地跟我和兒子們說他每天的行蹤、情況,等等。可是自前幾日起,每日的信都只有六個字:一切安好,勿念。

究竟……發現了什麼事?

這次秋圍,除了胤禎,皇上還帶去了大阿哥、太子、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皇子中的幾黨人,倒是都全了。只是不知道,唱了哪齣戲?

我正思索著,管家德福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撲通」一聲就跪在我面前,「福晉,不好了,宮裡來了話兒,說……說十八阿哥他……他……病夭了!」

我聞言就怔在那裡,怎麼會……怎麼會……小十八才七歲啊!

德福見我已經呆在那裡,忙又說:「福晉,德妃娘娘請您快進宮去。」

我被他一喚,才反應過來,趕忙換了朝服,急匆匆地進了宮。

我到了宜妃娘娘的長春宮的時候,屋子裡已經來了許多人。小十八出生后,由於母親身份不高,就被抱到了宜妃娘娘的宮裡養著。

我進了暖閣里,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正坐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淚。十八阿哥的生母密貴人,正趴在他的床前,泣不成聲。其他的幾位福晉和阿哥格格們,也都守在屋裡,紅著眼眶,溫言軟語地勸著密貴人。

我獃獃地看著這一幕,想起小十八隨皇阿瑪出京那日,還淘氣地拉著我的手說:「十四嫂,我一定好好跟十四哥學打獵,給你獵一頭大熊回來。」可是今日從塞外傳來的竟是他的死訊。思及此,我的心裡一陣酸楚,眼淚也掉了下來。

我向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等幾位娘娘行了禮,又安慰了密貴人一番,就站在德妃娘娘身邊,陪著她老人家掉眼淚。

德妃娘娘待了好一會兒,拉著我的手站起來,對一邊的宜妃娘娘和密貴人道:「宜姐姐,密妹妹,我先回了,你們可要顧著身子,別太傷心。一切,節哀順便。」

宜妃邊拿絹子印著淚水,邊站起來送我們。一番互相往來的行禮后,德妃由我扶著,出了長春宮。

之後的幾日,我天天都抱著孩子進宮,陪德妃娘娘說話兒,好寬慰寬慰她老人家的心。

一日,我跟她老人家正在逗著孩子,只見蘭嬤嬤慌慌張張跑進來,朝德妃和我福了福,就匆忙道:「主子,剛剛收到信兒,說萬歲爺拔營回京,一路疾行,不日便到京城!」

我和德妃都一愣,不會啊,每次秋圍都不會這麼短時間就回來了。即使要回來,也不用一路疾行啊。

「怎麼這麼快?」德妃喃喃道。她想了想,轉頭對我說:「怕是因為十八阿哥的事情。皇上一直對十八阿哥都甚是疼愛。」她說著,又嘆了口氣,道:「唉……小十八啊……可憐見兒的孩子,還沒長大,怎麼就得了那樣要人命的病。」

我心裡也一陣酸楚,嘆了口氣,剛想安慰安慰德妃娘娘,卻見蘭嬤嬤在一旁焦急地搖頭,只道:「主子,怕是不止是這樣,奴婢聽說,太子他……」欲言又止。

我聽蘭嬤嬤這樣說,猛地就想起來,這個月要發生的事,正是廢太子!正在心裡罵自己的爛記性,蘭嬤嬤已經靠到我們身邊,對我和德妃低語道:「奴婢聽說,萬歲爺在布爾哈蘇台行宮,大聲斥責太子,太子位……不保。」

我心裡一緊,果然……果然是這件事。

德妃娘娘聽了蘭嬤嬤的話,難掩一臉的驚訝,朝我道:「胤禎可有給你家信?說了什麼么?」

「寫的,只是,沒有任何言語提及此事。」我老實回答。

德妃點了點頭,嘆了口氣,站起身子,走到門邊,看了看天空,回頭對跟上來的我說:「這紫禁城的天兒……怕是要變了。」

我聽出德妃娘娘話里的意思,卻答不上話來,只能默默地點頭。

第二天

剛用過晚膳,就聽得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德福慌忙地跑進來,朝我躬下身子打了個千兒,道:「福晉,爺回來了。」

我正哄著弘暄睡覺,一聽他說,抱著孩子的手就一抖,忙把孩子交給奶媽,就起身出去迎胤禎。剛走出小院,就見胤禎大步流星地往我這邊過來,卻沒有穿著騎馬慣穿的行服,而是著了一身甲胄,或是因著日夜兼程,甲胄上都沾了些灰,風塵僕僕。

我看著他那一身甲胄,心裡隱隱不安,忙迎上去,朝他福了福,笑著道了聲:「回來了。」

「恩,回來了。」他簡單應了一聲,笑著扶著我起來,牽起我的手慢慢往屋子裡走。

進了屋子,他看了看奶媽懷裡抱著的兒子,才朝我笑道:「幾個月不見這兩個小傢伙,又長大了些。」

我笑著點頭,遣退了一屋子的丫鬟嬤嬤,給他遞了方濕帕子擦臉,又想了半晌,才道:「胤禎,太子……」

胤禎見我問,嘴角微微上揚,卻只道了句:「消息竟傳得這樣快。」

我一驚,忙道:「是真的?」

他看了看我,只點了點頭,道了聲:「真的。」他說罷,想了片刻,又問道:「宮裡都知道了?」

我點點頭,道:「額娘都驚得說不出話來。」我說著,又想了想,終究是禁不住對歷史的好奇,就問:「怎麼回事?」

他見我問,呆了一下,就道:「皇阿瑪說太子……不,二哥,專擅威權,肆惡虐眾,窮奢極欲,皇阿瑪患病,侍疾時毫無憂色,是不孝,十八弟病夭,卻不悲痛,是對親兄弟無情無義。並且,在布爾哈蘇台行宮,他竟深夜靠近皇阿瑪的布城,透過裂縫窺視皇阿瑪,被皇阿瑪知曉,這是意欲軾君的大罪。」

我一驚,忙問:「太子真的這樣做了?」

胤禎看向我,微微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否定了這件事,還是要我不要再問。好一會兒,才聽他緩緩地道:「那夜不是我當值,是大哥和十三哥。」

我無法言語,只能胡亂點頭表示知道。其實,不管那夜當值的是誰,太子或許都是逃不過這個命運的吧。大阿哥圖什麼,明眼人都知道,皇長子這個名號,給了他太多野心的期望。胤祥所圖的,或許別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為了四阿哥,是一個連命都可以不顧的人,何況是與大阿哥聯手,去說一個謊話?

胤禎見我呆住不語,就接著道:「那日,皇阿瑪怒極,不但讓人用鐵鏈子綁了二哥,下了廢太子口喻,且喻且泣,心痛不已,還把大哥、十三哥和我都綁了,狠狠訓斥了一番。之後的六日,皇阿瑪都不思進食,只急急拔營回京。我見皇阿瑪如此,心裡著急,又因日夜趕路,就沒有同你細說,只寫了安好。」

我聽了他的話就是一驚,「太子犯錯,竟連累了你們?」

他搖了搖頭,伸出手來握了握我的手,道:「別擔心,皇阿瑪那日只是怒極了。」他說罷,沉思了半晌,才嘆道:「這一回,連累的何止是一兩個人。」

我聽著他的話,卻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想了半晌,終是問:「那太子現在如何?」

「皇阿瑪在上駟院旁搭了氈帳,將他囚居在那裡,讓大哥和四哥看守著。」

我一怔,上駟院可是養馬的地方,康熙老爺子居然把一向疼愛器重的太子囚禁在那裡,看來他老人家真的是氣極了。

胤禎見我沉默,也沉思了半晌,終是重重嘆了口氣,道:「二哥這一次,是真的傷了皇阿瑪的心。」

我點點頭,心上卻忐忑不安,胤禎以後會遇到的事情,我從聽蘭嬤嬤對我和德妃娘娘說太子位不保的那天開始,就一直在努力回憶。一開始,我總慶幸辛小月曾經告訴我許多許多,別人都在猜的時候,我可以超然地看著他們。可是越回憶,心卻越苦,明明已經知道了結局,卻要看著自己愛的人一步一步去走,走向那個深淵。

胤禎見我不語,只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笑著道:「安心吧,以後……咱們只會越來越好的。」

我聽著他的話,心裡微微生出一絲苦楚,臉上努力對他扯出一個笑容,回握住他的手,心裡卻默默對自己道:開始了,辛小月當初給我當成故事講的歷史,在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五年,終是不可避免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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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從現在開始,正式步入殘酷的奪嫡時代……

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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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為了遇見你・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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