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孩子沒了

孩子沒了。

——單手放在小腹上，周雲曦兩眼空洞地想。

那是她和顧城之間的最後一絲牽絆，沒有了這個孩子，他們的婚姻便如同風中飄曳的野草般輕易就能連根拔起。

更何況，還有蔣雪？

蔣雪就在隔壁的單間病房，這裡只有一個女傭。相比之下，隔壁就要熱鬧多了，包括顧城在內的好幾個顧家人都在那邊，就連顧母都問詢趕到。

他們才是一家人，而自己什麼都沒有。

抱有如此想法的周雲曦欲哭無淚，強忍著小腹的墜痛感下床。

一直守在旁邊面無表情的女傭卻立刻上前，冷漠道：「少奶奶醒了就先好好地待在病床上，不要到處亂跑的好。」

因為蔣小姐滾落樓梯的事情，少爺和夫人沒少給他們甩臉色。

說到底，還是都怪這個周雲曦不識趣！

從聽到動靜才和顧城一起往這邊來的顧母口中，周雲曦得知了別人眼中的事情經過：「你這叫什麼？不識好歹，不識好歹！」

「阿雪好心想扶你回屋歇著，你可倒好，拽著阿雪跳樓，想讓她給你當墊背的？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你……」

顧母的罵聲中，周雲曦望向男人冰冷的目光。

她張了張口，為自己辯解：「阿城，你相信我。我沒有，我不會，我還失去了我們的孩子。你知道的，這個孩子對我有多重要……」

可是監控探頭裡明明白白地記錄了下來，分明就是周雲曦先往樓梯口傾斜的。

一切辯解都是多餘。

如今周雲曦幾次三番的抗拒態度都在不斷地加重顧城對她的反感。她之前害死顧南，本就是蛇蠍心腸的女人，這次又害蔣雪，還有什麼可質疑的呢？

想著，男人啟唇，道了句：「活該。」

轉身離開病房的時候，他身形恣意而瀟洒，看不出半分憐憫和流連。無論是對周雲曦本人，還是他們那個未能出生的孩子。

只是可惜了，沒有臍帶血，還需要給蔣雪的孩子重新匹配合適的造血幹細胞……

蔣雪出院的那天，顧母很是欣喜，嗓門大到整個走廊都能聽見。

前者要比周雲曦早出院一段時間，病房裡的女傭抱怨：「少奶奶的身子一天不康復，我們就一天沒好日子過！」

蔣雪沒有理她，昏昏欲睡。

很快進門來打點滴的護士吵醒了她，其中一人奇道：「你知道剛才那老太太為什麼那麼高興嗎？」

「不知道，」另一人聳聳肩：「我只知道那幫人是A市有名的富商顧家，能跟他們攀上一點兒關係，這輩子就都燒高香了。」

周雲曦聽到這裡苦笑，恐怕沒有一個人願意像自己這樣跟顧家「攀關係」。

前面說話的小護士邊給周雲曦扎針邊道：「聽他們說，好像這個老太太的大兒子已經死了好多年了。結果今天忽然有了消息，據說正在家裡等著她呢……」

「嘖嘖，還有這種事，有錢人的世界我們不懂！」

大兒子，是顧南么？

這話傳入周雲曦耳朵里卻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八卦，她立刻扯住小護士的手，問：「是真的嗎，他真的回來了嗎？你是聽誰說的！」

「那間病房的護工啊。」

護士有些不滿周雲曦的唐突，正要繼續說些什麼，卻驚訝地看到病床上的女人立刻拔掉手背上的輸液針，趿著拖鞋穿著病號服，披頭散髮地沖了出去——

片刻后，顧家老宅。

一家人齊聚一堂，本屬於周雲曦的位子坐著蔣雪。

顧母抱著大兒子失聲痛哭：「兒啊，媽還以為你真被那個賤女人給害死了，老天保佑，你還活著！」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剛才出院的蔣雪雖然身子孱弱，但也顯然為此感到高興。畢竟，她和顧家兄弟一起長大，是為青梅竹馬。

周雲曦歸來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慈母戀歸兒的場面深深刺痛了她這個剛失去孩子的母親的心。但也來不及如何傷情，周雲曦推開傭人的桎梏衝上前去：「顧南，顧南！」

「你回來了，太好了，你快告訴阿城，告訴媽，當年的事……」

顧南疑惑地看了周雲曦一眼，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緊接著是顧母嫌惡的聲線：「誰把這個喪門星放進來的，還不把她給我轟出去！要是阿南再因為她除了什麼事兒的話，你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把她拖出去。」清冷的聲線不帶絲毫感情。

——是顧城。

周雲曦猛地回頭看向男人，聲聲泣血一般：「阿城，你就不能聽聽事實真相，了解一下我的苦衷嗎？顧南，求求你，快把之前的事告訴他們。」

當年，分明就是一場誤會。

身為她男友的顧南跟她一起在一場車禍中喪生，她卻安然無恙地死裡逃生。後來種種證據的矛頭全都指向是周雲曦害死了顧南，她百口莫辯。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自然無法控制情緒。

可顧南的眸光卻十分怔愣，緊接著雙手抱頭：「你是誰，我、我不認識你啊！媽，我頭好疼，頭好疼！」

他失憶了？

周雲曦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眼神卻十分空洞，看著顧城不知道說什麼好。被拽住的男人猛而後退，她便一個踉蹌地栽倒在地。

顧城毫不掩飾厭恨之色，問：「是我叫人把你拖出去，還是你自己滾？」

「阿城，你還跟她廢話這麼多幹什麼，」

顧母摟著已經老大不小的大兒子，刻薄道：「這個女人害了你哥一次還不夠，現在又跑回來這樣刺激他，居心不可謂不歹毒。」

就連一直裝爛好人的蔣雪此時都不住地抹眼淚，怨懟周雲曦：「不管你是否有苦衷，都不該在這種時候跑過來刺激阿南，阿南他……」

「滾出去。」

一家人接二連三的話語，紛紛針對著孤立無援的周雲曦。

她怔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小腹卻忽然一陣刺痛，又再度倒下。然而在顧家母子的眼中，全都是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在裝可憐罷了。

顧城看她這副樣子，不耐煩：「既然你賴著不想走，這麼喜歡趴在地上，就先把東西簽了。」

話音落，一紙白紙黑字的協議被扔在地上。

男人用鞋尖把協議挪動到周雲曦眼前，又叫傭人給她扔了根筆：「簽吧。」

「離婚協議」四個大字躍入眼帘，周雲曦眼前一黑。她哆哆嗦嗦地撿起了筆，哀求地仰頭看向顧城。

——她才沒了孩子，不能再沒有他啊！能不能再給她一點時間……

對方卻已經不再看她，愛撫地輕拍哭泣的蔣雪的背。

天旋地轉，世界都彷彿要崩塌。

這時卻有一道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從門外傳入：「哭哭啼啼的，這是在鬧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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