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反撲
第二百二十九章反撲
朱烍被抄家下獄的消息,如同一聲晴天霹靂,也宣告著暴風雨終於襲來了。燃文小說www.ranwen`net
「這……這怎麼可能……」
跟所有聽到消息的人一樣,平陽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呆住了,但他很快想清楚了,事情並不是突然的,或者說,他原來覺得怪異的事件終於都對上了,原來皇帝這些日子已經逐步的顯示他的不耐煩了,但氣焰囂張的朱烍並沒有察覺到,或者說,沒了那位真正的明白聖心為朱黨掌舵的朱春明,朱黨中再沒有人能清楚的體察聖心然後為己所用了。
朱烍入獄,風風火火的兩個月後,就定了罪處斬了,這個判決下來后,再一次震撼了每個人。
誰也沒想到,皇帝會真的下了這個命令,按照大家的猜想,最多是流放千里,沒想到竟然是抄家滅族。
皇帝捨棄了幾十年來的君臣情義,在伺候自己幾十年的朱春明尚未周年祭的時候,將他的子孫全部處斬,唯一倖免的是朱春明的老妻以及一個孫子,這已經足以顯示皇帝的仁慈了,不讓他朱家斷子絕孫。
既然皇帝都如此決定,那麼得到命令的官員們便毫不客氣的撕去了溫柔的偽裝,讓積壓許久的屈辱憤恨頃刻噴發出來,報復如同泄洪般一發不可收拾,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斷斷一個月的時間,一半多的朱黨成員,不管大小官職,都被連根拔起,驅逐出朝廷的隊伍,殺頭的殺頭,破家的破家,流放的流放.
那一個月,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多少家庭離散,多少高高在上的權貴士族,****間變成了罪犯之身,錦衣玉養的公子們削籍發配,香車寶馬珍寶般的夫人小姐們被拉出來充官奴變賣,曾經高高在上羨煞旁人的地位,原來都不過是虛構的閣樓,伴著那位構建者的喜怒,瞬時轟然倒塌化為灰燼。
管你什麼世家大族王侯,只要敢跟朱家扯上一點關係,便有人跟你死磕,這是肅清姦邪的機會,也是表現自己名留青史的機會,大的小的急著表達自己赤膽忠心的官員們無孔不入,日夜不休殫精竭力要為大周朝清明吏治掃清姦邪出力。
這其中被盯上的就有平陽侯府。
「胡說胡說好大的帽子」平陽侯面色鐵青,面對上門指控的官員,「本侯怎麼會跟朱黨沆瀣一氣」
這種話這些日子官員們已經聽的耳朵都生繭了。
「難道沒有證據,本官會誣陷侯爺嗎?」官員們面無表情的說道,一揮手,「請侯爺跟我們走一趟吧…..」
「有什麼話讓康宴章來跟本侯說你們這是胡亂攀咬貪功污衊」平陽侯又驚又怒,什麼時候這些流水般的官員敢對他們這些鐵打的王侯如此不客氣了。
「康大人有句話要本官問問侯爺……」官員們絲毫不懼,面上帶著一絲輕蔑的笑。
「什麼話?」平陽侯鐵青著臉問道。
「康大人要我問你,關在刑部大牢的指正顧海顧存之大人的那些奴僕,是您提供吧?」官員淡淡說道。
平陽侯的臉色頓時煞白。
我們每個人都會不經意的做一些事,我們做這些事,當然都是本著對自己有益的原則,但很多時候,我們的行為會變成一把雙刃劍,有好的一面,當換了一個環境時,它就可能變成壞的一面。
例如平陽侯當初一心搞掉顧家兄妹的行為,那些奴僕是他搜集來的,當時的一切行為本著為皇家清譽的著想無可厚非,但前提是,在皇帝眼裡,被刺殺的朱春明還是可悲的受害者,喪父的朱烍還是可憐的值得愛憐的弱者,但現在一切都變了,曾經的受害者變成十惡不赦罪當抄家滅族的犯人,那麼……
「我那麼做怎麼了?我可不是為了他們朱家我是為了大周律法為了肅清賊匪為了皇室清明換做受害者是任何一個人,我平陽侯府也會這麼做」平陽侯厲聲喝道,一面冷笑。
他猜到了,這一定是顧家的人揪住這一點,在死命的告他這就是他們的反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以為這樣隨便哭幾句冤枉說幾句話悲憤就能哄騙得了皇帝嗎?
「可是….」官員冷冷一笑,「那些奴僕說,是侯爺您以他們的家小妻兒威脅要他們做假證誣陷顧家兄妹的….」
「什麼?」平陽侯頓時呆住了.
原來…….真正的反撲是在這裡
要說服一些人去告自己的舊主,自然要用些手段,這是事實,但是,他們作證的事也是事實啊,怎麼反過來倒成了指責他的罪證?
「這是污衊污衊」平陽侯咬牙喝道。
「污不污,蔑不蔑的,請侯爺去刑部說吧。」官員們不再羅嗦,大手一揮,身後的衙役們擺出請人的架勢。
「本侯要進宮見皇上」平陽侯咬牙冷笑道。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平陽侯現在已經顧不得去細想,眼下最重要的是絕不能就這麼從家裡被帶到刑部去,這樣話,就算最後沒事,他的臉面也就丟盡了。
「侯爺不知道嗎?陛下身體不適搬到西苑別宮休養,不見任何人,一切事交由太子殿下…..」官員再次浮現一絲輕蔑的笑,「太子殿下已經親授康大人聖旨,負責此次三司會審,任何人不得抗旨阻攔」
平陽侯心中如同被潑了一瓢涼水,面上慘白一片,這次的事情看來已經遠遠超出他的預想,大大的不妙啊……
難道他平陽侯府竟然會栽在這一條陰溝里?不可能不可能平陽侯只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喘著氣卻是再說不上半句話來,知道形勢依然不利,再堅持下去只是自取其辱,只得一拂袖跟隨這些官員而去。
伴著平陽侯的離開,平陽侯府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中。
在滿院子奴僕惶惶的氣氛中,白玉郡主的屋子裡發出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更加刺激著大家脆弱不安的神經。
「我是太子妃我是太子妃」可砸的東西都砸光了,站在一地狼籍中的白玉郡主神情猙獰,她看著衣架上華貴的太子妃婚服,搖搖晃晃的撲過去,緊緊抱著這用料華貴做工精良的禮服,喃喃的重複這一句話。
外界的喧囂,對於顧十八娘來說一概不知,門外依舊雷打不動的有面無表情的侍衛看守,吃著簡單的一日三餐,院子里經歷春夏,花草樹木,能被她採摘的都摘完了,就差剝樹皮了,沒有人再來探望她,但是有不斷的東西送來,也不是多麼稀奇珍貴的,就是一些醫書,似乎是掐算著她看完的時間,隔一段就會有新的送來。
合上書的最後一頁,顧十八娘抬眼看向一旁用幾塊木板簡陋搭起來的書架,上面已經擺滿了大大小小薄薄厚厚的書。
「已經這麼多了…..」她將手裡的這本放進去,手撫過一本本書,低聲喃喃道,雖然從來沒有人說是誰送來的這些,但顧十八娘心裡很清楚,念頭閃過,心跳一滯,撫在書上的手,如同觸炭一般縮了回來。
就如同那被放在柜子里的錦被一般,有些事她不敢也不想去碰觸,只能裝作不見。
有腳步聲在外響起,顧十八娘如同做賊心虛一般,轉過身。
今日送飯的真早……她心裡想道,待看過去,不由怔了怔。
日光斜披在文郡王的身上,依舊一身素白衣袍,不帶冠只有一根玉簪挽起烏髮,神情淡然的站在那裡,一如半年前。
看著顧十八娘的愕然,他緩緩一笑。
「見過殿下。」顧十八娘立刻伏地叩拜。
「起來吧…..」文郡王說道。
顧十八娘起身,低低垂著頭。
「有要收拾的東西嗎?」文郡王並沒有走過來,而是站在原地問道,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輕鬆,「你可以回去了…..」
這句話如同一道雷在顧十八娘耳邊炸響。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文郡王。
「朱家倒台了?」她失聲問道。
面上帶著淺淺笑意的文郡王的視線落在她的面上,笑意漸漸散去。
「顧湘…..」他慢慢說道,「你是不是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傳過來,顧十八娘身形不由一震,額頭上立刻出了一層汗。
「殿下…..」她再次俯身跪下,不敢再言,只覺頭上銳利的視線重重的壓下來。
是的,她知道有這麼一天,雖然她不知道這一切具體是怎麼發生的,也不知道多少官員在其中奔走謀划,也不知道朱黨如何反撲掙扎,也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她什麼都不知道,前世里她窩在沈家宅院里,守著的只是她頭上的那一片天,但是,她那又如何,她知道朱家倒台了,抄家流放處斬這個結果.
當然在她前世所知的命運里,朱家倒台是在三年後,而且朱春明並沒有死,也沒有處斬,而是流放,但這並不妨礙她大著膽子去賭這個命運,賭朱家的命運,賭朱黨的命運,雖然她不知道她要等多久,或者也許會等一輩子。。。但是總好過就那麼退步忍讓任人宰割,怎麼過都是一輩子,那麼她寧願選擇這個未知下賭注。
所以她拼著毀了自己,也要和平陽侯對抗,她知道平陽侯一家要用靈元的事拿住自己,那麼她自然也可以用這件事拿住他們,她就是要讓他平陽侯跟朱家扯上關係,因為沒有人比她更知道,當朱家倒台後,那些所謂的朱黨成員遭到多嚴酷的清洗與清算。
現在她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