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不,我不答應
南宮霽不答,反而加重語氣,偏了話題:「明曦能幹,她又不是姑娘家;有點脾氣很正常,你可不能對不起人家。」
南宮無殤:「……」
他的媳婦是什麼人,他還能不清楚?
還需要老子來說教?
南宮霽可不管自己兒子心裡怎麼腹誹,他目光沉沉,眼眸轉動卻不見光采,反而霧靄漫漫將情緒完全遮掩不顯。
雖然他在心裡努力說服自己,那不是兒子的錯。兒子也沒有露出會犯錯的傾向與可能,展惜……展惜應該是一時神智錯亂,才會做出那麼荒謬的一幕。
可不管南宮霽在心裡如何努力說服,如何努力做建議;那刺目一幕還是像生了根一樣,牢牢扎在心裡;外面不顯端睨,內里卻一下一下無聲無息間將他扎得血肉模糊。
垂下眼皮,不再直視那張令他扎心的臉;南宮霽還在說服自己,他一向就與這個兒子不睦。並非今天故意搞針對。
「快過年了,這是你與明曦大婚後第一次過年;你一個大男人,別連一點氣度都沒有。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把自己媳婦孩子都氣回娘家,這已經夠惹人閑話了。」
「不管怎麼樣,吵也吵過了;氣那麼久,也應該消了。既然大家都冷靜下來,又快過年了;你是不是也該去一趟忠烈侯府,把他們母子接回府來?」
南宮無殤不吭聲,微微斜過眸子,狐疑地瞟了他一眼。
他神情平平淡淡,但其中審視意味甚濃;只一眼,便讓南宮霽心裡暗自吃了一驚。
不過,輸人不輸陣,更何況是在兒子面前輸掉氣勢?那更不行!
「父親倒是能屈能伸。」南宮無殤淡淡開口,話意卻模稜兩可,「我與小曦怎麼樣,那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不勞別人操心。」
南宮霽:「……」
這話怎麼說得陰陽怪氣?
莫非這小子後腦勺還長了千里眼,看到他暗自隱在湖泊另一邊目睹那荒唐一幕?
念頭轉了轉,南宮霽憋屈地皺了皺眉頭,心裡又默默琢磨了一陣,始終沒有打算將事情擺到明面說開。
那種事,看過忘掉最好。
就算不能忘掉,也別拿出來說開;免得事情到最後越發收拾不了。
「我倒是不想操心;可你看看你自己做的都是什麼事?你再不去忠烈侯府把人哄回來,難道還要將那點小事鬧到年後去解決?」
「還有墨墨,你就不想想前幾年,明曦獨自一個人帶著兒子是怎麼過來的?你白賺個養這麼大的兒子還不知足?」
「趕緊把他們母子接回來,趁著過年的時間好好培養父子感情。別鬧到最後,兒子跟你生疏了,感情也淡了。」
南宮無殤淡淡睨一眼過去:「父親有話不妨直說。」
「我們之間,用不著繞來繞去。」
南宮霽:「……」
這小子,從小到大都這樣,一點都不可愛!
「我現在說的,難道不是正事?」
為了挽回一點為人父的尊嚴,南宮霽故作嚴肅地板起臉來反問他。
南宮無殤歪著頭,將他上下打量一遍,直看到他汗毛倒豎,才懶洋洋勾著唇,道:「當然是正事。而且,對於我來說,那才是最大的正事。」
有什麼事,能比哄自己娘子更重要?
如果不是因為他這個做老子的管不好自己屋裡,他需要像現在這樣過著冷屋冷灶孤家寡人的可憐生活嗎?
誰還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各各睦睦恩恩愛愛逍遙過日子了?
南宮霽看出他眼底流泛的輕嘲,以及目光瞥過,瞄見他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嗤笑模樣;心頭一塞,只覺看這個兒子更窩火更不順眼了。
南宮霽擰著眉輕咳一聲,仍舊板著臉,嚴肅道:「咳,明曦是個好孩子,她以前過得很不容易,你平時多讓著她點。」
南宮無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老子,想要看看,他老子要繞到什麼時候才肯奔入正題。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年輕人不喜歡拘束;在府里沒住幾天,就吵吵鬧鬧。」
南宮霽就差指著自己兒子鼻子罵他把闔府鬧得雞飛狗跳了。
南宮無殤唇邊雖然噙著笑,可他眉梢眼角都流露出輕漫又心不在焉的樣子;讓人看著,實在氣不打一處來。
至少,南宮霽看著兒子這副萬事不上心的模樣,就覺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心火又在蹭蹭直冒。
「行了,我也不跟你說那些虛的。」南宮霽自己終於繞不下去了,耐性告馨,擺擺手,直接道:「你去忠烈侯府把他們母子接回來,好好過個年。」
頓了頓,面色沉下去,口吻也冷了幾分:「過了年,你就向陛下請旨。」
南宮無殤心裡詫異了一下下,沒想到他老子真能下這個決心。
只不過,這決心與決定都下得頗讓人意外。
跟他預想的方向顯然有所出入。
眸光一轉,他佯裝疑惑道:「請旨?請什麼旨?」
南宮霽煩躁地瞪他一眼,沉聲道:「你之前不是鬧著要分府搬出去過你們小夫妻的日子嗎?」
「現在我這個家主作主同意了。」南宮霽大手一揮,背對著他,十分忍耐的模樣,又道,「與其留在這裡吵吵鬧鬧,鬧到闔府都不得清靜;還不如讓你們自己搬出去。」
「到時,你們自己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隨便你們怎麼鬧怎麼吵,旁人都管不著。」
南宮無殤心頭冷笑,原來他老子也就這點魄力。
為了保護展惜,竟然想出這種解決辦法來。
把他們一家子趕出府另過?
哼,如果這話放在以前,他不知道展惜曾傷害過鳳明曦時;他沒準會非常愉快地同意並且接受這安排了。
但是,現在;連展惜那樣的女人,他老子都知道要護著;難道他這個做兒子的,會比他老子差?
「父親的安排是好意,」南宮無殤沒有直接與他杠上,總歸在輩份上,他矮了一頭,直接敵對並非明智之舉,「可我們就算分府出去,也得有個過得去的理由吧?」
現在他祖母尚健在,諾大的國公府,可是幾房齊全;完全沒有分家的。
單獨讓他請旨分出去,總得有個能說服外人的強大正當理由才行。
南宮霽似乎早就考慮過,並且已經考慮好這個問題。
略一沉吟,他神色古怪地看了眼自己兒子,並沒有多少猶豫,就道:「明曦她……性子獨立,能幹有點小脾氣;倔一點很正常。但凡在外面比較獨立能幹的人,不論是姑娘家還是男子漢,總會不自覺將外面的習慣往家裡帶。」
南宮無殤眉心跳了跳,眼眸微眯,意味不明地打量一眼他老子,漫不經心般問道:「父親的意思是,小曦性子要強,在國公府與家人處不好?」
所以,這就是他鬧著要請旨分出去的正當理由?
這個所謂的理由,就是要讓他媳婦受委屈擔罵名?
白替展惜那個爛女人挑擔子?
將過錯推到兒媳婦身上,南宮霽良心上顯然也有些過不去的。
他尷尬地別過頭,不太願意直面兒子質疑又嘲諷的眼神。
只不過,若論對鳳明曦更多的愧疚,那是沒有的。
在南宮霽看來,倘若不是鳳明曦耍性子,與自己夫君拌幾句嘴就一言不合帶著兒子回娘家;又怎麼會有後來的事發生。
所以,不說鳳明曦要擔起全部過錯;但起碼,有一過錯是在鳳明曦身上。
他這麼說,也不算冤枉了鳳明曦這個兒媳婦。
「你什麼態度?」面對兒子嘲弄的質疑以及輕蔑的眼神,南宮霽幾乎惱羞成怒,語氣也下意識不自覺變得強硬起來,「我這麼說,不還是為了你們著想。」
南宮無殤:「哦,我謝謝你這麼為我著想了,我敬愛的父親大人。」
「要我請旨分府出去不是不可以,不過對外宣布的理由錯不在小曦。」
「是我,我更樂意帶著媳婦兒子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我更喜歡擁有自己獨立的府邸。」
換言之,他就是要以他南宮無殤的身份,光明正大宣布表示不願意與這府邸里所謂的家人再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老子要護著展惜;他當然也要讓他老子看看,他是怎麼護著自己媳婦的。
為了展惜委屈鳳明曦?
窗都沒有!別說門了。
南宮霽:「……」
顯然沒料到他會這樣說。
默了默,又狐疑地拾起眼光重新打量起這個兒子來。
相貌堂堂俊美無儔,長得又高大挺拔,而且,他的臉還永遠不會板著,更不會有嚴肅得令人退步三舍的表情出現。
一貫以來,不管是傷心還是歡喜,從這個兒子臉上,除了淡淡的懶散的笑容外;他從來都沒看見過第二種表情。
所有情緒,都被隱在這張完美的掛著笑容的俊臉之外。
南宮霽忽然就覺得有些虧心,似乎這些年,他對這個長子實在忽略得太過了……。
以至於,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完全分不清這個兒子到底是高興還是傷心。
就連憤怒或者冷漠,都完全隱藏在完美的面具后。
「既然你如此為明曦著想,就更加應該早日親自前往忠烈侯府把他們母子接回來。」
他原想把心中疑問脫口而出問個痛快的。
想問問他兒子,既然對自己媳婦如此看重如此在意,為何當初兩人還要因一點小事鬧得不可開交。
然而,南宮霽覺得大概他真問出口,這個兒子也不會跟他說真心話,還不如不問罷了。
誰料南宮霽欲擱下疑惑不問,偏偏南宮無殤將他心意看出來;還偏偏要特別提了提:「哦,我和小曦感情好。我在在我們成婚前,父親早就已經了解。」
「但感情好,不表示不能有分歧。我們偶爾拌拌嘴,那也是一種促進感情的情趣。」
「可論維護媳婦,兒子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倘若要讓小曦受委屈,別說其他人了,就算是我自己,也是不允許的。」
這話,他說得雲淡風輕;整個人都透著一種隨意的態度。
可南宮霽卻不敢不當真。
但當真聽一聽,就覺更加扎心了。
這個兒子這番話哪裡是隨便說的,分明就是特意說出來警告他的!
南宮霽忽然覺得有股深深的無力感,想起自己在湖邊看到的煩心事,再也沒有興趣與他就這個問題糾結下去。
他厭倦在擺了擺手,沉聲道:「隨便你。你覺得怎樣方便,就怎樣來好安排好了。」
說罷,遲疑一下,又隱晦地警告一句:「這事,暫時別在你祖母面前露口風。」
「先去侯府把他們母子接回來,闔府高高興興過個年再說。」
「至於年後,」南宮霽頓了頓,眼眸垂下,疲倦的語氣透出一股決絕殺伐來,「待陛下開印,你就直接上書請旨吧。」
他再也不想在這府里看到那麼糟心的畫面了。
只希望,他這兒子把兒媳婦接回來后,能夠繼續保持以前恩愛粘人的樣子。
兒子兒媳恩愛和睦,別人自然沒有機會和這個兒子跟前湊。
自然,也就沒有可能再整出那些扎心刺眼的事情來了。
南宮無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父親放心,該我做的,我肯定會做。」
南宮霽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只當他已經應承下來,煩亂的心事倒是好了些。
遂點點頭:「行,那明天;明天你就去侯府把他們母子接回來。」
「哦,對了;明天你去侯府——乾脆把年禮也一齊帶過去送上。」
「作為女婿,第一次過年;重視一些也是應該的。」
南宮無殤不置可否地應了聲:「這些瑣事自有下人安排,父親就別費心了。」
「天黑了,父親要是沒別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跟他老子待在一塊,要是沒有正事商量的話;還真是讓人怎麼想,怎麼不自在。
南宮霽想了想,含糊又警告地瞅了他一眼,降低了聲音道:「那個……既然決定明天去侯府;以後就別再和明曦鬧彆扭,也別在大冷天一個人跑去湖邊垂釣。」
南宮無殤既詫異又意外地揚了揚眉,眸光轉了轉,心思不知已動了多少重。
不過,面對自己老子,他到底沒有多說什麼。
有些面子,總還得給自己老子留一點的。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