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對不起,有獎啊
柳管事目光一閃,咬了咬牙,定了定心神,仔細答:「當時少夫人就在旁邊盯著,還催促奴婢立刻安排把年禮送出去;奴婢根本沒有機會前來稟報。」
想了想,她又補充一句:「奴婢原以為少夫人催得那麼急,是因為近來閻府發生了什麼變故,是奴婢不知道的。」
「奴婢……這才聽從少夫人吩咐,迅速把年禮給送出去。」
老夫人沉著臉,也不知對她這番話信沒信。
她靜默了一會,又問:「少夫人讓你更改送往閻府的年禮,她可曾親自留了更改過後的禮單?」
柳管事心中一跳,老夫人這是懷疑她說的話有假嗎?
不愧是老夫人,就算多年不理事;也不是隨隨便便三兩句話就可以糊弄的。
柳管事心裡有些佩服,不過臉上除了畢恭畢敬之色,卻不曾流露出半點惶恐來:「沒有。」
她搖搖頭,將前因後果補充完整:「少夫人當時找到奴婢,直接當場吩咐改的單子;並沒有留下書面的東西。」
老夫人意味不明地掠她一眼,又問:「當時除了你,還有何人在場?」
柳管事心頭一緊,老夫人這是要找旁的證人來證實她這話的真實性?
所以,老夫人還是懷疑我了嗎?
關於這個,其實柳管事完全想岔了,老夫人光明正大當著她的面旁敲側擊,可不是因為懷疑她。
柳管事一時猜不透老夫人此舉用意,仔細想了想,牙根一咬,答得愈發謹慎:「還有好幾個人在場,她們都聽到了少夫人當時的吩咐。」
「哦,我知道了。」老夫人沉默許久,才緩緩丟出這句話。
柳管事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態度。
忐忑地僵立在屋子裡,一時進不得退不得。
老夫人不開口,她根本不敢擅自出聲自請退出去。
在壓抑的氣氛里,默默地又過了一會,老夫人才道:「將少夫人請到這來。」
柳管事心頭一跳,這是要請少夫人來當面對質嗎?
想到這個可能,柳管事內心真正惶恐不安起來。
考慮一會,她硬著頭皮開口:「老夫人,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老夫人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道:「不急。」
柳管事的心一瞬如墜冰窖,渾身都冰冷生硬,僵得動彈不得。
老夫人真打著讓她與少夫人當面對質的主意!
這是她來福瑞堂之前,萬萬沒有預料到的情況與局面。
怎麼辦?
柳管事心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在鳳明曦到來之前,她只能逼著自己拚命想辦法。
想了好一會,終於讓她想起金管事之前向她小聲透露的一樁秘密來。
「稟老夫人,奴婢突然想起一件事。此事與忠烈侯府有些關係;也許,也許這就是少夫人特意吩咐奴婢,改了給閻府送年禮單子的原因。」
老夫人怔了一下:「哦?什麼樣的事?」
鳳明曦還沒來到福瑞堂不,老夫人不介意先聽聽這些小道消息打發一下時間。
柳管事飛快地抬頭拿眼角往門口掠了掠,又迅速低下頭去,回答起來,一點也不見緊張滯澀,反而順溜得很。彷彿,那個小道消息已經在她心胸里過了千百遍一樣。
「回老夫人,奴婢聽聞忠烈侯府現在當家的候夫人,也就是少夫人娘家的五嬸;在前段時間,因維護娘家兄長,與閻府的人起了衝突。」
她遲疑一下,又道:「少夫人前些日子不是回娘家住了一段時日嗎?興許是那段時間聽說過這事,才會在有機會的時候,為自己娘家嬸母打抱不平。」
「奴婢聽說,忠烈侯府現任侯爺,與少夫人仙去的父親才是嫡親兄弟。」
「少夫人會為娘家嬸母打抱不平,也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心裡的火氣原本已經慢慢平息下去,聽了柳管事一味為鳳明曦說好話;那原本快要熄滅的火苗又蹭地拱了上來。
「豈有此理,借我國公府的勢,踩我國公府的恩人;就為了替她娘家嬸母出頭?」
「合著在她心裡,娘家一個嬸母,都比我這個祖母重要了!」
柳管事瞧見她氣得頭頂冒煙的模樣,嘴角一勾,倏又飛快垂下頭去。
言嬤嬤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一臉恭敬狀的柳管事,心裡有些沉甸甸的。
老夫人對少夫人原本就多多少少有些不喜,現在好了;夫人也不知因何在不動聲色針對少夫人。
老夫人也因著這些沒有擺到明面上的種種事情,對少夫人的成見是越來越深了。
唉,也不知這府里以後的日子,還能不能繼續安生。
都說旁觀者清,言嬤嬤一直陪在老夫人身邊,反倒比老夫人這個主子更能看明白種種爭端後面的實質問題。
只不過,人一旦上了年紀,年輕時的寬容好脾氣也會變得固執蠻不講理。
所以,大多數時候,言嬤嬤就算能看明白;也不好直接勸老夫人,最多只能偶爾隱晦提一兩句。
也不敢多為鳳明曦說好話,她能居中不偏不倚提醒,老夫人能聽進去就不錯了。
倘若她為鳳明曦說好話,反而容易引起老夫人逆反心理,更會越發不喜鳳明曦。
言嬤嬤心裡暗暗揣摩著,也不知夫人與少夫人暗地裡鬧了什麼矛盾。
這時候,外面終於傳來了腳步聲。
接著,便見披著一襲紅色披風,越發襯得容顏勝雪的姑娘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
一進屋,鳳明曦就解了披風,上前朝著老夫人規規矩矩行禮。
因這老太太已經將心裡的不喜嚴重擺到臉上,鳳明曦在不知不覺中也沒了與她親近的意願。
因而稱呼上,也不肯親近稱她為祖母,而是改為身份上的稱謂。
「見過老夫人。」
她微微一笑,也不待老夫人招呼,便站直了身子,轉著明亮清透的眼眸,坦蕩地直視著老夫人,問:「不知老夫人著急差人請我前來,是有何要緊事?」
畢竟,她還管著府里一大攤雜事;尋常時候,她可騰不出空閑時間來這聽老夫人閑嗑。
老夫人沉著臉默默地盯著她審視半晌,迎著她坦蕩無畏的目光,只覺心頭一陣煩躁。
皺了皺眉,直言不諱道:「聽說你最近在忙著給各府送年禮?」
「是。」鳳明曦答得雲淡風輕,瞅著老夫人不對的臉色,疑惑道,「老夫人喚我前來,是我做的事情出了差錯?」
老夫人聽聞這話,便哼了一聲,冷冷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鳳明曦十分無辜地眨著眼睛,語氣恭敬,態度誠懇:「還請老夫人明示。我還真不知道自己在哪方面出了差錯。」
她就知道,福瑞堂的人匆匆忙忙跑去找她,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
鳳明曦心裡忍不住譏嘲地想,福瑞堂有好事,絕對不會想到她。
老夫人又重重地哼了一聲,以示她心裡對鳳明曦確實存了十分不滿。
事情都做下了,還敢在她面前裝無辜。
既然鳳明曦如此不上道,也別怪她不給鳳明曦好臉色。
鳳明曦自己都不願意要臉面,她還替她留什麼臉面。
「你自己近來做了什麼好事,你心裡就沒個底?」老夫人一開口,就透著一股惱怒,「還非得別人說白了才肯認?」
鳳明曦靜了靜,並沒有因她直白的指責斥罵就惶恐不安。
想了想,她仍舊不慌不忙道:「我到底做了什麼事,令老夫人如此震怒?」
「我問你,你是不是擅自改了展惜擬定的送禮單子?憑著自己喜好完全不顧及國公府的名聲,隨意刪減原定的禮品?」
「尤其,我們送往閻府的年禮,改動得特別厲害,是不是有此事?」
鳳明曦一臉吃驚地睜大眼睛。
吃驚之餘,她臉上全是懵懂茫然的神色。
從她的反應來看,就像對此事毫不知情一樣。
老夫人留心著她的神情,見她裝得越像那麼回事,皺了皺眉頭;面色更沉,對她的不喜也更深一層。
被她當面戳穿還不承認,連一點擔當一點責任都沒有。
老夫人十分懷疑,像鳳明曦這樣的人,將來真能擔得起國公府女主人的擔子嗎?
鳳明曦直面她質疑的目光,十分無辜又坦白地答:「我不知道啊。」
老夫人:「……」
她還真敢答!
「這段時間你不是在忙活給各府送年禮的事?你怎麼會不知道此事?」
老夫人質問的語氣,此刻已經可以說得上冷厲了。
鳳明曦卻沒被她厲言疾色的樣子嚇到,仍舊淡定無比答:「我最近確實是忙著給各府送年禮。」
瞄一眼老夫人,見她幾乎氣炸了肺;如果頭髮不是盤著;鳳明曦懷疑,老夫人的頭髮都能氣得豎起來。
然而,鳳明曦仍舊不為所動,堅持說道:「可我不知道送往閻府的年禮曾經有過改動,這也是事實。」
老夫人盯著她鎮定從容的面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這就是在你暫代掌管府里中饋時發生的事,你卻什麼都不知道;那你是幹什麼吃的?」
「老夫人息怒。」鳳明曦慢條斯理的勸著,那平靜淡然的模樣,與暴怒中的怒容滿面的老夫人形成鮮明對比,「我不知道,自然有不知道的理由。」
老夫人被她不慌不忙的樣子刺痛了眼,不過,卻也驟然間心頭怒火就降下大半。
「打理內務的柳管事一力指證是受你吩咐,才改了展惜擬定的送禮單子,並且在你催促要求下;才趕著時間按照改動過後的禮單將年禮送去閻府。」
鳳明曦不知道她嘴裡三番四次提到的閻府有何特殊。
不過,躲在旁邊努力減小存在感的瘦小女子,她自一進門就留意到了。
她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無聲勾唇笑了笑,一剎那,眼底流光盈動璀璨如星。
想必,這個人就是老夫人嘴裡剛剛提到的柳管事?
「老夫人,我為何別的禮單不改,獨獨只改了將軍夫人擬定送往閻府的單子?」
鳳明曦心裡很好奇,於是就直接將疑惑問出來了。
也許,老夫人在盛怒之下不會細想,脫口就將答案告訴她了呢。
能從老夫人嘴裡直接詐出答案最好,也省得她過後再費精力去調查。
倘若不能?
那也沒什麼損失嘛。
老夫人眼眸半眯,冷冷地斜睨過去,果然想也不想,直接就冷笑起來:「你自己心知肚明,又何必假裝毫不知情的樣子假惺惺來問我?」
「我不怕實話告訴你,這閻府——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不許輕視;更不許為了替你娘家不相關的人抱不平,而背後違逆瞞著我,給閻府下絆子。」
「你娘家嬸母再親,那也與你隔著一層;這關係本就比不上夫家,更遑論,這恩怨還不是與你娘家嬸母直接有關;而是再繞道彎,跟她的娘家再扯上關係。」
「閻府當年,曾於我有大恩。」
老夫人噼哩啪啦一番話下來,倒是將其中的關係與恩怨抖得七七八八。
鳳明曦相當意外地真的愣了一下。
她沒料到,一個閻府,這裡面還關係到這許多人與事。
不過,也正因如此,展惜才會拿這個開刀;第一個給她挖坑吧。
若與忠烈侯府沒什麼牽連,她私下篡改禮單的理由就顯得沒那麼充分了。
尤其,這閻府——門第與楚國公府相比,實在差得遠了。
展惜栽她的贓,除了往她頭上扣上徇私的惡名外;還不忘繼續給她多扣頂帽子——比如看不上對方門第之類。
「老夫人,我說了我沒做過這事;更沒有吩咐任何人更改夫人原先擬定的禮單。」
老夫人瞧見她氣定神閑的樣子,剛剛勉強壓抑下去的火氣又蹭地竄了上來。
沒氣到當場吐出一口老血,也氣得七竅生煙了。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老夫人冷哼一聲,將目光轉向躲在角落的柳管事:「人證都還在這等著呢,你還想狡辯抵賴。」
鳳明曦盯著她抖個不停的手,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實在很想偃旗息鼓,別再繼續這場無意義的爭執,就怕當真把老夫人氣出個好歹來。
可是,她願意罷戰;除非願意主動承認錯誤,攬下責任;老夫人才會有可能重重訓她一頓,就暫時將此事揭過。
不然,老夫人又豈肯輕易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