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古怪丫環
祖母之所以會突然得了怪病,都是因為夫人的緣故?
所以,父親和祖母才會借著讓夫人前往水月庵祈福的名頭,讓夫人長久地攆出府去!
可——為什麼?
祖母一向喜歡夫人;而夫人,對祖母也一直敬重有加。
她不相信,夫人壓根沒有任何理由去加害祖母。
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說不定,就是她的好大嫂,那個一身銅臭味的鳳明曦暗中使了什麼手段,才令父親生出這般誤會來。
看眼下夫人離府後,誰是最大的獲者就知道,鳳明曦才是加害祖母的最大嫌疑人。
一瞬間,南宮麗姬想了許多。
不,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鳳明曦做下那等惡行卻放任不管。
她得在父親和祖母面前,揭穿鳳明曦的真面目。
「父親,」南宮麗姬抬頭,少女佯裝不知內情,一副茫然迷惑的面孔,「祖母年紀大了,加上她如今身體又不太好,我們不應該讓她再操勞才是。」
「這些事還是讓夫人來辦比較妥當吧?畢竟,府里府外的情況,夫人比其他人都熟悉了解。」
南宮霽面色一沉,眼裡露出明顯不悅:「此事無需你操心,自有長輩為你打算。」
似乎被他嚴厲的模樣嚇到,南宮麗姬低下頭,囁嚅道:「父親,我、我只是希望祖母能安享晚年,少為我們操心,多享享清福,她老人家一定能健康長壽。」
她舔了舔嘴唇,又低低道:「夫人輕車從簡孤身前往水月庵為祖母祈福,她此舉本身就足夠虔誠。如今祖母既然好轉,我們是不是該迎一迎夫人,好請她快些回來?」
說到底,南宮麗姬如此積極想要將展惜接回府里,都是心裡打著自己的小九九而已。
其次的原因,才是她一直不喜鳳明曦這位大嫂。
自始至終,她都覺得鳳明曦高攀了他們楚國公府;在她眼裡,鳳明曦壓根配不上她大哥。
所以,楚國公府的中饋怎麼著也不該落到鳳明曦手上。
更別說,展惜一直待她如親生女兒;而她的婚事還指望著展惜。
「夠了,」見她一再提起展惜,南宮霽眼底陰霾越來越濃,「孤身前往水月庵給你祖母祈福,是夫人自己的主意。」
「她想不想回來,又打算何時回來;她自己有她的打算,你一個小姑娘家,操這閑心幹什麼。有空閑時間,你還不如多去福瑞堂,到你祖母跟前盡孝。」
南宮霽心裡沒法不惱火,展惜利用邪術加害老夫人的事,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也好;他和老夫人一致達成共同意見,不對外公開宣揚。
是以,南宮麗姬壓根不知還有這一出前情。
再則,別人不知道展惜為何突然加害老夫人,他心裡卻一清二楚。
也正因為清楚,展惜當日打定主意獨自前往水月庵為老夫人祈福時,他才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可其中原因,他卻不便對人言。
尤其,眼前的少女還是他最小的女兒。
那件事,如果可以,他寧願一輩子壓在心底不願再想起來。
展惜孤身前往水月庵,既有懲罰她的意思,也有他隱含期望——希望經過時間與空間的隔絕,能令展惜熄滅心中那不軌的念頭。
時日一長,展惜說不定就能放下心魔;那時候,他也許會容許她再入楚國公府的大門。
但現在,無論如何他也不希望在楚國公府再看見那個女人。
南宮麗姬似對他突然的煩躁與嚴厲感到十分莫名其妙,在他的厲喝聲中,她心裡打了個突,期期艾艾瞄他一眼,猶豫道:「父親,夫人她……。」
南宮霽的眉頭幾乎擰成了結,「夠了,說了讓你別再提她。沒別的事,你出去吧。」
「有空胡思亂想,不如代我多去福瑞堂守在你祖母跟前,作為孫女,你理應在她跟前多盡孝心。」
南宮霽已經不止一次對她下逐客令,南宮麗姬見他神色相當不豫,只能壓下滿腹疑問,朝他福了福身:「女兒告退。」
南宮霽敷衍地揮了揮手,連看都沒再看她一眼,捏著眉心,一臉陰鬱的想著心事。
當然,南宮麗姬來見南宮霽這事,並沒有瞞過鳳明曦的眼睛。
「少夫人,五小姐她句句針對你,你是不是需要在將軍跟前澄清一下?」
「澄清什麼?」鳳明曦失笑,「五小姐對我有敵意,我嫁進來的第一天就知道。」
「她說那麼多,就是想說服將軍前往水月庵將展惜接回來。」
鳳明曦冷笑:「可她不知道她爹的態度為何那麼堅決。她只記得之前,她爹與繼母明明十分恩愛。」
「註定是無用功,我又何必多事。」
況且,敵意這回事——她也沒什麼好澄清的。
人與人之間,講究緣份。
眼緣不合,又何必非要勉強。
這時候,鳳明曦忽然想起一句話:白首如新,傾蓋如故。
當然,以她與南宮麗姬的情況,還用不上這句話。
只不過,南宮麗姬不喜歡她;她自然也沒興趣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她又不是銀子,怎麼可能會人人都喜歡。
有人喜歡有人厭惡,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南宮麗姬說到底,還是孩子心性,所以在她這裡討不到好;就急急跑到老父親面前告狀。
「她連前因後果都沒弄清,除了惹將軍心生煩悶之外,還有好處。好了,你們也不用管她。」
南宮麗姬愛為展惜打抱不平,那她就蹦得歡快點唄。
綠蔓與紅蘭得了她吩咐,往後果然不再將注意力放在南宮麗姬身上。
這一天,在福瑞堂做洒掃的三等粗使丫環,掃完院子里的落葉后,憑著掃帚站直身子;下意識抬手撥了撥被風吹亂的前額碎發。
這時,正巧梅姑姑從屋裡走出來,不經意間一眼掠過去,正好掠見她舉起手那一瞬間。
梅姑姑腳步一頓,盯著她那隻抬起的手,眼睛登時眯了眯。
「小秋,」梅姑姑盯著她那隻舉起的右手,疾步自石階走下來,徑直走到小丫環身邊,「你這衣裳怎麼回事?」
不由分說,捉住小丫環的右手,一把扯住剛剛露了一截的裡衣。
「你說,這衣裳是怎麼回事?」梅姑姑第一次問只是疑惑,走到近前,第二次重複這句話,她的語氣已經完全變了,剛剛還溫和的態度此刻已凜冽如刀。
字字輕柔,卻片刻颳得人血肉淋漓。
小丫環也不知是嚇的還是凍的,在她目光湛湛的注視一上,難以抑制地抖了抖。
「姑……姑姑,」小丫環哆嗦著,垂低腦袋,避開她灼灼駭人的目光,下意識想要從她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袖。
梅姑姑輕輕哼了一聲:「嗯?」
「是、是這樣。」小丫環聽出她聲音里的惱火,不敢再造次,暗暗吞了吞口水,低聲道:「我昨天洗了那套冬裳,它沒幹;今天就穿了去年的舊衣裳,這才不合身。」
梅姑姑眉頭挑高:「你比去年長高不少啊。」
小丫環捏著衣角抿緊唇不敢吱聲。
「每年的冬裳不是發兩套嗎?既然新的衣裳早就發下來,就算洗了一套沒晾乾,那另一套呢?」豈能穿不合身的舊衣裳來當差?
讓外人瞧見,還不得以為楚國公府又窮又摳,多苛責下人呢。
要是老夫人出來看見這小蹄子,剛剛才好轉的身子,說不準都得氣病了。
想到這些,梅姑姑心裡愈加惱火,聲音不自覺就變得凌厲起來:「你好好說清楚。」
「我……」小丫環抬頭看她一眼,又委屈地垂下腦袋,「我也不想的。」
「有事說事,別支支吾吾的惹人厭煩。」梅姑姑瞧她這吞吞吐吐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幾乎沒有思考,張嘴就呵斥小丫環。
小丫環聽罷,心裡越覺委屈。一咬牙,決定對她據實以報:「姑姑,新發下來的冬裳沒有兩套。」
梅姑姑呆了呆:「沒有兩套?你這話什麼意思?」
小丫環既然豁了出去,自然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就是字面的意思,年底發新的冬裳時,我只得了一套。」
梅姑姑眉頭皺起來,語氣也驟然嚴厲不已:「你敢撒謊?」
小丫環心裡一慌,將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沒有。我沒有撒謊,我說的是實話,我就只得了一套新的冬裳。」
「漏發你的?」梅姑姑一愣,下意識如此問。
她壓根沒想到還有別的可能。
小丫環怯怯看她一眼,又抿緊唇不作聲了。
梅姑姑心裡咯噔一聲:「不是?」
「府里冬裳只發一套?每人都只有一套?還是像你這樣的三等丫環才如此?」
她這個二等姑姑領到的新冬裳,明明跟以前沒有區別啊。所以她才會不知道這事。
正好這時,有個同樣是三等粗使丫環的小婢女經過。
梅姑姑立時將人叫住:「春月,你告訴我,上回發新冬裳時,你是不是只得到一套?」
驟然被叫住的小婢女張了張嘴,轉目瞄了眼在旁不作聲的同伴,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梅姑姑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正因為心裡明白,她才更加疑惑:「這是怎麼回事?按舊例,每人每年都有三套冬裳;為何三等婢女的冬裳數量驟然減少?」
兩個小丫環對望一眼,接著又齊齊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梅姑姑。
「你們倆,有話就說。」梅姑姑被她們的謹慎惹得下意識抬頭往四下張望,「這是福瑞堂,沒什麼不能說的。」
她心裡已經有所懷疑與猜測,才會用這樣的話來暗示小丫環暢所欲言。
春月畢竟大膽些,咬了咬唇,就將肚裡的話倒豆子一樣倒出來:「梅姑姑,你猜對了。我聽說,府里所有三等婢女的冬裳都只有一套。」
「據說,春裳大概也是依著這個定例來做的。」
梅姑姑:「……」
「只有一套?」她聲量無意識拔高,「只有一套如何換洗?」
按照國公府的規矩,所有下人都按照自己身份有特定的衣裳;而且,每個人每天在當差期間,只能穿著府里統一發下去的衣裳。
兩個小丫環對視一眼,仍舊是春月開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府里只發一套,我們只能拿以前的舊衣裳頂數了。」
闔府都是如此,那就不是他們福瑞堂個別小丫環的問題了。
梅姑姑沉吟一會,沉著臉對她們道:「行了,此事我知道了。你們先幹活。」
說罷,她轉身扭著腰步上台階,重新進了屋裡。
兩個小丫環在她身後視線一碰,又下意識飛速各自閃開。
梅姑姑進入屋裡,想了想,問明言嬤嬤的去向,眉頭這才松展了些。
一會,她在東隔間旁邊的花廳見到言嬤嬤。
「言嬤嬤,我有件事想向你討教一二。」同一個院子里侍侯的,梅姑姑待在福瑞堂也有些年頭了。她與言嬤嬤平日里交情還不錯,所以見了面,打過招呼,她連多餘的半句客套也沒有,直接就奔主題做了開場。
言嬤嬤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哦?你遇到難事了?」
「有難事但說無妨,什麼討教不討教的,你直接說事吧。」
梅姑姑也不糾結,她既然見了人就開門見山,自然不會再做遮遮掩掩的無用功。
「我剛剛在外面碰上幾個粗使丫頭,以前不留心還不知道;今天驟然打眼望去,才發覺她們一個個仍穿著前年發下來的舊冬裳。」
言嬤嬤神色莫名地看著她:「所以?」
梅姑姑也不掩意圖,大方迎著她探究的目光,笑道:「我就是想問問,我們府里什麼時候開始,竟然需要剋扣幾個粗使丫環的衣裳了。」
言嬤嬤平日基本不管事,此刻聞言,也覺驚奇:「你確定沒弄錯?」
剋扣幾個粗使丫環頭的衣裳有什麼用?
言嬤嬤心裡下意識也是拒絕這樣的事情。
梅姑姑點頭,一臉言之鑿鑿的模樣:「不會弄錯。」
言嬤嬤神色深了起來:「只有粗使丫環的衣裳沒有及時發下來?」
梅姑姑搖頭:「不是沒有及時發下來,而是發的數量由以前舊例的每人三套,變成了只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