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而無儀，不死何為？（一）

「順著東邊兒小道一公里就上了官道……」霍青時抹了一把眼淚，一邊喃喃著重複喬氏教給她的話，一邊拼盡全力往前跑去，「上了官道只管往北……就進了京城。」

虧得喬氏周到，這五年來，一有時間，就帶著霍青時往官道上走，讓她認路，到了現在，霍青時閉著眼睛都知道如何往官道走。五年，霍青時一直沒有深究過喬氏的舉動到底是什麼思量，直到今天，她才遲鈍醒悟。

按理講，喬氏比霍青時還要小些，算上這五年，霍青時竟也是個三十歲的人了。不管是按年齡算，還是按情分算，與其說霍青時把喬氏當母親，不如說把喬氏當姐妹。那個十八歲就生產的女人，總是溫聲細語，柳腰軟身，弱不禁風，反而需要她這個五歲的孩童處處照顧。可是在生死關頭，那個看殺魚都要嚇得流淚的女人，竟是如此乾脆的赴死。

霍青時早就知道這個世界沒自己想象得那麼簡單，可也沒想到屈屈一個將軍府的雜役，就能如此草菅人命！

……

霍康保前腳剛走出別院，霍豫立派來接霍青時的車隊便到了門口。只見前廳躺著王媽媽，後院癱著喬氏，唯獨那霍青時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眾人一下子慌了神，連忙回府稟報。

霍豫立聞言眉頭緊鎖，這是有人知道他要將霍青時接回府中，才派人下了手。

「去找。」霍豫立即刻下了命令，「我一定要見到人。」

「是。」

待下人退下，霍豫立眉頭仍然未能鬆開。若是這麼簡單就死了，還是他所想的帝王之象嗎？生在他將軍府的男兒，將來要面對的生生死死，絕不是常人能想像的，若是連這小小危機都無法面對，還談何紫氣東來？談何帝王之象？

霍豫立全然不管這不過是個五歲的孩童，更不在乎這五年來他根本沒有給霍青時任何關照，在他眼裡，只看結果，不問過程。

……

霍青時躲在官道邊的一個破敗寺廟的佛像後面，死死捂住了嘴。一群身著霍康保一樣服飾的人進進出出，找了四五回，嘴裡喊著的正是三少爺。她不知道這些人和霍康保是不是一夥，她不敢出聲。眼下看來，唯有她自己回到霍府，才萬事大吉。

「這……昭哥，里裡外外都搜了三遍了，沒有啊。」一個小廝苦著臉對領頭的說，「要不換個地方找吧？」

霍子昭搖搖頭：「這條路找了個遍，再遠就不是我們負責的路段了。還是再找找吧。」

小廝摳摳腦袋，眼睛往邊兒一瞟：「哎，昭哥，這個佛像後頭，可能藏人？」

「看看！」

霍青時登時汗毛豎起，這佛像很高，她藏在祭台上面，此刻無處可逃，若是讓抓住，誰知道什麼下場！眼見著那小廝離她越來越近，腳步聲幾乎就在她耳邊響起，霍青時卻是沒有一絲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小廝一步步走向她！

就在這時，霍青時聽見極其細微的咔噠一聲，只見她腳下的佛台隨著聲響，竟是開了一扇暗門，正好能容納她的身子。她此刻顧不得多想，連忙縱身一躍，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