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如何
()東臨都城較為富足,沿路兩邊的屋檐下都掛著為路人借亮的燈籠,透過紅色的紗或者紙,發出美麗的光華來,這種光華也照亮了蕭宏的錦繡馬車簾,如意偷眼看了看太子,小聲試探
「主子?」
蕭宏靠在背後,閉目養神,如意放緩聲音
」剛剛杜少爺給了小的一些銀票「
蕭宏的嘴角微微一翹,如意把銀票掏出來,蕭宏慵懶的說
」既然給你的,你就舀著吧「
如意頓了頓
」主子,那杜小公子是要求奴才照拂....照拂...長公主的那個孩子「
蕭宏頗有興味的笑開,心裡想,同是對燕十九好,他到比較喜歡這位杜越杜公子,起碼他知道深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馬車叫停,吉祥在外面低聲道
」主子「
蕭宏閉目點了點頭,如意道
」行了「
吉祥剛要轉身,突然聽見車廂里傳來蕭宏低低的聲音
「別太招搖了,如意和你駕小車,去天香樓給本宮取點東西送公主府去,就說是本宮來的時候定下的禮物,剛剛走得急忘了」
吉祥一頓,小車裡冷的很,不曉得那孩子在本就在冰天雪地里躺了一段時日了,還受不受得了這段折騰。
還有....送公主府去?主子的意思....難道是把這孩子送回去?那,不是死路一條了?
雖說吉祥也恨蠻夷,可...這麼做,他不忍心。
如意裹緊衣服,在朦朧的燈光下走來
「愣著作甚?還不快搭把手把那小子抬到主子車上去?」
吉祥放下心來,如意瞟了他一眼,撇撇嘴
「笑什麼笑,趕快乾活」
燕十九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上了太子的車,聞到了記憶深刻的龍涎香,他的眼淚止不住的就流下來,咬緊牙關也控制不了,只好閉上眼,一聲不吭。
蕭宏這裡看著他,心底十分的茫然。
東臨和蠻夷打打和和,已有數百年之久,蠻夷地處西北,氣候惡劣游牧為生,自己不侍生產,經常劫掠東臨邊境的村莊。
仇恨根深蒂固,由來已久。
百年之前,東臨大敗,割地納貢,東臨從此一蹶不振,及至先皇之時,甚至將長公主送出和親。
燕十九的血管里留著這樣民族的血液,就算他是長公主的親子,也沒有人會公然對他親善,蕭宏想,長公主想的不錯,除了他,東臨太子蕭宏。
長公主破釜沉舟,敢豁出去母子親情和燕十九的命,賭的就是太子的心軟,可若是他蕭宏就沒心軟,是不是長公主真的會遺棄這個她從蠻夷之地一直相依為命的親生子?
杜越這個人有有多大勇氣?
他能為這個素不相識的孩子屈膝一跪,能賄賂太子身邊的親信,他敢為這無依無靠的孤兒撐起苟延殘喘的立錐之地么?
究竟在怎麼樣的狀態下,人會放棄心中的善良,隨波逐流?
深想下去,太過殘忍。
蕭宏打破沉思,將目光落在燕十九臉上。
比剛剛見面的時候又瘦了,兩頰幾乎平貼,小孩子圓圓的感覺消失不見,慘敗乾枯,那頭烏黑的海藻一樣彎曲的頭髮黑得驚人,和濃濃的眉毛,長長的眼睫毛襯得臉色越加青白,嘴唇乾燥起皮,沒有顏色,黑白分明觸目驚心。
蕭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手指,小孩一顫,沒動。
手指上橫紋開裂,露出的肉,有些難聞的味道。
很嚴重的凍瘡。
蕭宏閉了閉眼,握住他的手
「十九,我是大表哥」
濃濃的睫毛動了動,蕭宏輕輕的捏住他的手指
「別恨你娘,日後...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兒吧」
燕十九就這樣進了東宮。
蕭宏招了御醫會診,脫下小孩身上明顯小的布衣,凍傷遍布,更奇怪的是還有掐擰,棍棒的痕迹。
蕭宏大為不悅,怎麼說這孩子身上都有東臨皇室的血,細細的寫了個摺子,把這件事兒呈給了皇上,皇上和皇後來了一回,見狀臉色也不太好,發作了一番,蕭宏就地就安排燕十九以伴讀身份常駐東宮。
來東宮的御醫都唏噓,卻唯一一個沒唏噓的跟太子報告的最詳細,態度頗有些不卑不亢的從容,蕭宏坐在燕十九的床邊上,那人道
「殿下,小公子長期飲食不調,若不條理會留下病根」
蕭宏頭也不抬看著手裡的方子
「那就調」
御醫道
「若是調的用些珍貴的藥材」
蕭宏道
「找如意給你舀就是」
那御醫道
「用得上千年老山參,九節菖蒲」
蕭宏的手頓了頓,燕十九湛藍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尊貴的大表哥明顯的恍惚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那御醫就退了。
御醫退了之後,太子的臉色一直也不太好。燕十九惴惴不安的看他在原地踱了幾步,轉身走了,蔚藍色的眼睛一片黯然。
蕭宏很混亂,從前看不見還算可以,如今燕十九就在他手心裡,對燕十九好,他覺得養虎為患,恩怨不分,對他不好,覺得自己欺凌弱小,卑鄙無恥。
太子演練場上一個晃神兒,被飛魚營陪練磕飛了刀。
當時把那廝嚇得面如土色,跪地求饒。
蕭宏不在乎,沒想到蕭楠在乎,臉氣得都扭歪了,夥同蕭瑞下了檄文,文采並茂的要和那人來場生死對決,搞得飛魚營的老大左右為難,在蕭宏面前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煩了他整整一個早上。
眼見身材壯碩的男子一身薄甲堵在地上,哭天抹淚的像個被休的婦人,蕭宏氣不打一處來,揮手令他滾,誰知那廝爬上前幾步,抱住太子的小龍靴哀號
「太子爺啊~~~都是臣不好啊~~您可不能不要臣啊~~你不要臣,臣這輩子可怎麼辦吶~~~蒼天吶~~~臣知錯了~~~臣不敢了~~~」
如意憋笑憋得五官都挪位了,蕭宏微微皺著眉頭,手裡端著本書,佯裝聽不見。這位叫呂謠,造謠的謠,平時嘴巴就像個破車,什麼都往外漏,比娘們兒都三八,可是打起仗來那是一把好手,而且機靈鬼道得很,太子的護衛都是他來安排,滴水不漏,從未有過偏差。
不過...這廝膽大妄為了些....
蕭宏運力一蹬將他踢開一邊,瞪了他一眼,那廝卻臉紅了,扭捏在一邊,蕭宏無奈
「行了,韓王那邊兒我已經交代了,不讓他找你麻煩,想必雲貴妃也不會讓他和太子的飛魚營多做接觸,你放心吧」
「那....韓王若是打臣?」
蕭宏想起那個橫衝直撞的弟弟頗有些頭痛,道
「那你就打回去!」
如意送呂謠出來的時候,呂謠還在摸下巴砸吧嘴,如意嘔道
「呂統領,你看起來真是猥褻」
呂謠□一下
「公公誇獎了」
如意冷哼
「您就別痴心妄想了,長出這模樣的,都在宮裡,一位太子,一位皇后」
呂謠正色道
「如意公公,您說這話,我聽見也就罷了,可切不能讓別人聽見,這可是大不敬要掉腦袋的!」
如意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