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
()後來在十九的回憶里,回東宮的路上蜿蜒著紅色的宮燈,天空下著雪,一點一點的落在太子頭上,身上。
他走得有些沉重,就好像是在跋涉山川。歩攆跟在一邊,一路上除韓王楠了喋喋不休的教訓,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感染了太子身上的沉重,一路沉默。
十九也不說話,微微低著頭,攥緊太子裹在他身上的皮袍,韓王楠好不容易逮到了教訓人的機會,興高采烈的表達了對於和自己一個較場上練武的同袍竟然被一群雜碎欺侮的憤怒和不滿。
到達東宮的時候,韓王楠還停不住話頭,仰著頭,滿臉通紅,站在東宮大門口一揮手
「下一次打仗,別自己來,叫上我和瑞,咱們叫他們領教領教什麼是真正的厲害!哼,到時候叫大哥帶上謝長天、譚青雲,白小濁,莫窘,陸其為,哼,扁得他們下次看見咱們就磕頭求饒!」
韓王楠說著說著憧憬起那種無以倫比的快樂來,嘿嘿笑著,一手搭上燕十九的肩膀,叫嚷道
」哎!我說你怎麼這麼熊,你也太瘦了吧,哎喲,你得多吃點,都硌我的手.....你看那方北林也熊,為啥沒人敢欺負他?他胖啊!這麼胖要是一發怒,嘿嘿,一屁股坐下去,那也夠人嗆,我跟你說啊,那次在較場上,他和我大哥做對手,結果絆了個跟頭,我大哥好心伸手拉他一把,結果被他壓在地上半天沒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宏「........」
燕十九微微的彎了彎眼角,蕭楠抬眼一看太子,臉色不太好看,眉頭也皺了起來,心裡咚的一跳,蕭宏不悅道
「把你手舀下去,成何體統!」
蕭楠怏怏的將手收回來,蕭宏木著臉
「天晚了,送韓王回宮,還有楠,為了你不再去偷偷找他們麻煩,今晚寫二百篇皇子規,明天辰時準時交給我,不準延誤」
這下,蕭楠的臉也木了,半晌才幽幽的說
「臣弟領旨....」
燕十九一路上惴惴的跟著太子,每一次轉折他都以為太子會回過身來說,就到這,你自己回去吧,可都沒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一直到了函園的寢室,太子還沒有走,坐在一邊看冬梅侍候他。
燕十九身上的金貂襖破了,愧疚得他抬不起頭來。
太子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陰著臉,滿腹心思,冬梅小心翼翼的解開燕十九身上的外衣帶子,輕輕的問
「小公子,可傷著了哪裡?」
燕十九剛剛小小的搖了下頭,坐在椅子上的蕭宏突然就冷聲道
「你去哪裡了?」
兩人齊齊一愣,蕭宏冷冷的抬起眼睛
「放著主子一個人出去,你剛剛去哪裡了?」
冬梅咕咚一聲跪在地上
「求主子饒了奴婢!」
「孤問你去哪裡了?!」
蕭宏目前還沒有冬梅高,略略比燕十九高上半指,可他背著光站在那裡,硬生生的迫得燕十九向後退了一小步。
冬梅身體明顯的顫抖了一下,趴在地上,含淚說
「奴婢不敢了」
和謝長天一樣!今晚無數憋屈的畫面接踵而來。
蕭宏心中頓起無名之火,聲色俱厲
「來人,給孤拖出去打!」
燕十九這是第一次看見蕭宏發火,他震驚的看著他橫起整齊烏黑的長眉,眼中泛出銳利的光澤。
這時候的太子能令所有人不敢直視,可是燕十九卻敢直直的盯著他看,絲毫不曾畏懼,並且他也不跪,他喜歡太子,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無緣無故的跪他。
這和他不跪別人不同,他不跪別人是因為心存驕傲,而他不跪太子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因為他惹了他不快的時候,會跪地不起。
曾經他得罪的人,都是令他跪著,那時候他心裡滿是滔天的憤怒,暗暗的想要把這些屈辱千百倍的報復回去。
可是,太子和他生氣,他卻只會這樣的方式去乞求原諒,真心實意,誠惶誠恐。
劈劈啪啪的板子在室外響起,蕭宏沉著臉,身邊沒有一個人求情。燕十九安靜的站在他身後,外邊的冬梅一聲不吭,她是蕭宏身邊曾經的侍女,挨打也是十分有規矩的。
二十板子過後,蕭宏的腳在地上無緣無故的頓了頓,燕十九看在眼裡,道
「太子殿下,請饒了冬梅吧」
這句話說得不錯,只是語氣十分的寡淡。
蕭宏愣了愣,轉過頭看了看燕十九,這孩子在雪亮的燭光里越發的漂亮起來,眉眼比中原人要深邃,湛藍的眼睛乾淨的像湖泊鏡面,太乾淨了,沒有半絲的情感,一種置身事外的平靜。
當時蕭宏心裡一跳,養不熟的狼崽子,無情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