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章誠意

文閔當然也不能讓凌霜行禮，只是臉色卻也好不到哪裡去，冷冷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上。文家的幾個兄弟也一併坐了下來，感覺如臨大敵一般。

凌霜不禁暗自好笑，不一會兒喝下了丫鬟端來的薑湯，身子暖和了一些。她的腿是受過傷，可還沒有到方玉說的那般嬌氣的地步，終歸是不顧方玉能殺人的視線從椅子邊緩緩站了起來走到文閔面前道：「父親在上，請受小女凌霜一拜！」

文閔頓時慌了手腳，原以為這個凌霜跪在文家的門口便是為了讓文家人難堪的，沒想到凌霜居然是來真的。

「你……這……不必如此，」文閔倒是文人出身，一時間居然被這種違背禮法不合常規的行徑給嚇住了。

「父親若是不允，女兒便只能長跪不起了！」凌霜鳳眸中的歉意和真誠倒是令文家幾兄弟頗感觸動。

文淵看了一眼凌霜和她身邊幾乎能凍死人的方玉，清了清嗓子緩緩道：「父親，人死不能復生。姐姐已經去了，娘親如今也是卧病在床。兒子們畢竟不同於女兒，能開解一二長守內堂，不若就認下吧？」

方玉再一次將視線投向了文淵，這個便宜小舅子甚好以後倒是可以提點一二。

文閔嘆了口氣：「罷了！難得你這麼有心！起來吧！只是……只是……」

「父親的意思霜兒曉得的，霜兒一會兒去後堂拜見母親的時候不會嚇著母親的，」凌霜趕緊的站了起來順著杆子爬了上去，忙命跟進來的嫣紅將馬車上的東西一樣樣取了下來。

她拿出了上好的前朝珍貴古畫，一大盒子上好的玉墨，幾支玲瓏閣的正宗狼毫，輕輕放在了桌子上款款笑道：「這些是女兒的一點兒心意，請父親笑納。這些文房筆墨也請大哥，三哥和五弟用著試試，權當個物件兒把玩。」

方玉唇角抽了抽，這丫頭臉皮倒是比自己還厚實一點兒，人家也只是答應了一聲，她倒是哥哥弟弟親熱到了這種程度。怎麼沒見對自己這麼上心呢？這些古畫還有文房筆墨那可都是千金難求的上品，昨晚這丫頭定是讓顧嘯雲一夜未睡給她弄來的吧？

文家的幾個兄弟一看凌霜這般形容倒也不好意思起來，文閔忙命人取來了一大盒子拇指大小的紅寶石送到了凌霜的面前。

「這些東西給凌……霜兒潤色添妝用吧！」文閔還是不習慣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便宜女兒，差點兒喊得閃了自己的舌頭。

凌霜拿著一盒子冬蟲夏草道：「女兒這便去後堂給母親請安！夫君陪父親暫且坐坐！」

方玉唇角吊了下來，若不是看在凌霜的面子上，他才懶得搭理文家這樣的酸腐人家。待凌霜隨著丫鬟婆子去了後堂，他臉上的神色到底是清冷了幾分緩緩看著文閔道：「按理說我也該稱呼一聲文大人父親的。」

文閔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這個他還真不敢當，人家的父親可是堂堂當朝宰相方修文。

「方公子不必多禮，」他忙說道。

方玉眉眼微垂緩緩道：「凌家長公子凌風的這件事情霜兒已經儘力了，如今文家也認了她做閨女，所以凌家大嫂文氏的屍骨不知道能不能由在下帶回去呢？」

文閔臉色一垮，到底還是帶著幾分恨，不過這幾份恨意倒也是消散了不少，隨即無力地點了點頭。

方玉繼續道：「文大人放心，凌家一定會將這件事情辦妥當了，喪葬儀式都是按照爵位來的，一點兒也不會馬虎。」

文閔點了點頭，其實又能怎麼樣？雖然自己的女兒是因為凌家而亡，可畢竟凌家也死了一個兒子，甚至還連累了凌國公。如今凌霜這樣做已經將裡子面子都給了文家，他再不能見好就收也說不過去，而且這個方玉看著也不是善茬兒。

方玉同文家父子幾個商量文氏的屍骨歸還凌家一事的同時，凌霜隨著丫鬟婆子到了後院文夫人住著的院子。

文家的房子雖然修的不是很氣派但是看起來卻是乾淨整潔的很，凌霜邁步走進了文夫人的院落，一溜青石地面，上面的雪也是時落時掃，整個院子乾淨得很。

四周的丫鬟婆子們早就曉得了凌霜認老爺為父的消息，具是好奇的偷偷打量著這個半道得來的便宜二小姐，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主子？還是客人？

門口守著的王嬤嬤是文夫人身邊的老人了，看到凌霜后臉色倒也不怎麼好看？若不是凌家拖累，自家大小姐也不會死。

「凌小姐，」王嬤嬤抬手攔著凌霜言語不客氣道，「夫人身子不適不想見外客。」

凌霜一頓，鳳眸中倒是越發溫婉了幾分。她又不是來給文家后宅立規矩的，范不著為了一個老奴得罪了文夫人。況且如今文夫人說不定恨得她們凌家人牙痒痒。

「不知道母親病好些了嗎？」凌霜直接厚著臉皮上了，將手裡的冬春夏草順勢塞到了王嬤嬤的手中。

母親？王嬤嬤一愣神，莫非老爺已經認下了凌霜這個女兒？她正自愣怔中，凌霜卻是輕輕將她推開走了進去。

暖閣內燒著熱烘烘的地龍，到處是嗆鼻的藥味兒，榻上躺著的文夫人看到凌霜走了進來后，臉色猛地一變，卻是咳嗽了出來。

王嬤嬤忙走了進來將手中的東西隨意放在一邊，剛要拿著水給文夫人喝，卻不想凌霜手疾眼快早將盛著水的瓷盞端了過去。

「母親，好些了嗎？」凌霜親自將文夫人扶著靠在自己的懷裡，端起水小心翼翼餵了進去，這下子連文夫人都詫異萬分。一邊的王嬤嬤看著凌霜以堂堂凌家大小姐的身份卻是做這些下人們的營生，伺候的無微不至，不禁心頭嘆了口氣。

「你……你回去吧！下了雪，若是晚了不好走！」文夫人說罷冷冷的別過臉，不想看凌霜一眼。她雖然心頭有恨，可是看著凌霜卻是恨不起來。

凌霜也知道個尺度，今天先做到這裡，來日方長她就不信撬不開文夫人的心。文夫人的相貌同大嫂文氏幾乎一模一樣，清秀的眉眼，溫婉的眼眸，還有從心底散出來的那股子善良是改變不了的。

她對文家人倒是挺有好感，自己做了征西大將軍無暇顧及凌家，在外征戰一走就是斷斷續續的十年光景。凌家除了她弄回來的那點兒供俸若不是文夫人偷偷幫襯著，自己的老祖母怕是早喝西北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