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這孩子叫左十三

建業被我留在家裡，讓他好生看著他爹的那口棺材。如果發生什麼事兒，立刻來通知我。

不過，我覺得裡面的邪物要動手也得等到黑天，便和那老者一同去找老瘸子。

老瘸子住在村尾，周圍一戶人家都沒有，只有他家用樹枝子圍了起來，圈了一塊地算是自家的院子了。

可這院子，別人看不出門道，我卻是一打眼就發現了不同。

這樹枝，可是上了年頭的桃枝插得，拔下任何一根都比我在縣城裡買的桃木劍厲害多了。

而且，別人家的院子是長方形，他的院子卻是前寬后窄，典型的棺材狀。

老頭推了推桃木柵欄，竟然還上了鎖。他抬頭對著裡面喊著：「老瘸子，在不在？」

院子裡面搭著一個簡易的木棚子，裡面散落著很多模板。還有上完漆的木板子，在太陽底下曬著。半成品的棺材還在棚子里放置著，任人一看就知道這戶人家是幹啥的。

屋子的木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大約三四歲的男童，奶聲奶氣的說：「我爺爺在睡覺呢，誰也不能進來！」

「十三吶，乖，我進去看看！我是你劉爺爺呀！」

那名男童想了想，似乎在思考好一番，晃悠悠的邁著小短腿沖我們跑來，說到「你要幫我個忙，我才讓你們進來！」

「你說嘛，劉爺爺什麼都答應你！」

之後那小孩兒才過來給我們開門。

看到那男孩兒的眼睛時，總覺得似曾相識。

那男孩看到我的時候，竟然呆住不動了。

就這樣，我倆一大一小四目相對，倒是他先開口了。「姐姐，你終於來接十三回家了！」

說完他就像一隻小小的流浪狗似的抱住了我的小腿不肯放，一雙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哭的小鼻子都紅了。

老頭看著我們很是奇怪，我發誓從來沒進過這個村子，更不認識這個小男孩兒。

「十三啊，放開這姑娘，趕緊帶我去找你爺爺。你爺爺莫不是生病了，大白天的睡什麼覺！」

老頭幫我掰著小男孩兒手，可這男孩兒就是不鬆手，小手緊緊的抱住我的腿，手指都泛白了。

我無奈低下身，把他抱起來。他抱著我的脖子就不鬆開了，一張肉呼呼的小臉窩在我脖子里就不肯下來。

「可能是這小孩兒和我有緣吧，算了！」我抱著孩子，和老頭進了屋子。

這屋子一看就是走陰人住的，他的門檻離地面很高。我拍了拍那男孩的背，想到他邁著小短腿從屋子裡爬出來就想到了我小時候。

周家村的門檻也是那麼高，我一直以為是我腿短，後來才知道只有我們家的屋子才是陷進去的。

走到了屋子裡，裡面黑漆漆的，勉強能看到炕上躺著個人。老頭忙過去，拍著那人的肩膀，喊著「老瘸子！」

那孩子趴在我耳邊悄悄地說，爺爺在睡覺。從早上回來睡到現在了，一直都沒醒！

我把男孩兒勸下來，說是給他爺爺看病。我翻了翻老瘸子的眼睛，又把了下脈。他的魂魄離體，不在他身上。

小男孩指著柜子頂上的香碗和香燭說，幫他把那個拿下來！

「他走了大半天了！大白天的走魂，去哪了？」我念叨著，這個時候不能動他的身體，只能叫回。

看到小男孩指的地方，我笑了，這老瘸子是給自己留了後手的。我上前搬凳子把香碗和回魂香夠了下來。

這種香不是我們常見的又長又細的香，又短又粗，是回魂香。我抽出來三根，按照高低不同插在香碗里。

剛要找火，那小男孩兒就給我遞過來一盒火柴。

「姐姐，你是要叫爺爺回來嗎？」

我驚訝的看著這個孩子，沒想到他倒是什麼都懂。「你怎麼知道？」

「爺爺說過，他要是睡得時間太長，就讓我像你這樣點香叫他回來！可我從來沒試過，我夠不到香碗！」

我笑了，這老瘸子下次給自己留後路能不能想的全一些。這香碗放在那麼高的柜子頂上，這小孩兒就算踩凳子也夠不到啊！

「好，你乖，我幫你把爺爺叫回來！」哄了哄孩子，我點燃香。

順著煙氣飄散的方向，我雙手合十默默念著他的名字。「老瘸子，老瘸子，速速歸來，速速歸來！」

那股子煙在他頭頂上盤旋了一會兒之後徑直往外飛去，劉老頭看著那股煙若有所思。

小男孩兒趴在老瘸子胸前，耳朵貼著他的心臟，睫毛眨啊眨，甚是招人稀罕。

不一會兒，他臉上露出喜色，把腦袋抬了起來。「爺爺回來了！」

隨後就見老瘸子的胸膛有了起伏，他的喉嚨里也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我趕緊把香掐斷，從屋子外面拿一個破瓷碗舀了些水，混著這些煙灰給老瘸子餵了下去。

老瘸子喝完之後，這才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到小男孩兒的時候，顫抖著手把孩子摟在胸前，囁嚅的說道：「小十三吶，爺爺嚇著你嘍！」

在老劉頭喊了幾聲之後，老瘸子這才緩過神來看著我們。

看著我的一身裝束，自然知曉這事兒是我做的，特意對了拜了拜，算是救命之恩。

「瘸子叔，您下次要離魂，先把那香碗和回魂香都放在炕上，不然這小孩兒夠不到，你有了危險不就玩完了嘛！」

老瘸子聽我說完，嘿嘿一笑，「我這小孫子聰明著呢，別看是我撿來的，但也能繼承我左家的衣缽啊！」

我也跟著笑了，這老頭真是樂觀，在鬼門關里走了一圈還能笑得出來。

等等，他說他姓什麼？

左？

那這個小男孩兒！我猛然看向這個小男孩兒，他的眉眼，他的神情，莫名的熟悉。

他叫什麼？

「左十三？」我顫巍巍的叫出這個名字，那個小男孩頓時眉開眼笑，窩在老瘸子懷裡害羞的不敢露頭。

「爺爺，這就是十三的姐姐，他來接十三回家的！」

小男孩瓮聲瓮氣的說道，老瘸子驚訝的看著我，又摟了摟懷中的孫子。

老劉頭尷尬的笑了笑，「小孩子在這兒胡說嘞，這道姑是今天中午剛到咱村上的，我老弟的死，她覺得大有蹊蹺啊！」

老瘸子對老劉頭擺擺手，抱著左十三往前蹭了蹭。

看著他懷裡的男孩，我身下破舊的炕席被我捏碎了好幾根篾條。

左十三，玉壘坪，他說：「我們來生再見！」

「十三是個特殊的孩子，他天生陰陽眼，被人扔在了山溝溝里的廟中。廟裡的神靈都不敢動他，我見他可憐就抱了回來。

他自打會說話的時候，就說夢裡有個姐姐。他除了我，知道自己的親人是誰，是一個姐姐。這麼多年，他一直念叨著，原來你就是他的姐姐！」

「道姑，你的手...」經老劉頭提醒我才發覺，炕席的篾片扎到了我指肚裡，血滴凝在上面有些刺痛。

「姐姐，你不要十三了嗎？」小男孩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不知為何，我也特別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