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 師父歸來
海爺爺猛地把香爐掃到地上，香爐骨碌著轉了好幾圈，香灰撒了老馬頭一身，沒燃盡的香斷成了好多段。
「你不讓我吃，那你來吃！」老太太張口，那捏嗓子的聲音分明就是海爺爺的！海爺爺真是霸氣，看的我甚是過癮。
老馬頭當真沒猶豫，撿起地上的香燭就往嘴裡塞，連香灰都不放過，混著土就吃了進去。我看的直皺眉頭，這哪是人能咽的下去的東西！
村長和幾個親信看到這樣的情況，全數跪了下來，邊磕頭邊請罪，求海爺爺饒了他們。這群人也有今天，讓海爺爺嚇死他們才好。
不知不覺中，我的戾氣竟然又長了起來。
癱瘓多年的老太太此時起身，在炕上來回踱步。她是一雙小腳，走的極其不穩。晃晃悠悠，像是踩著高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跌倒了。
「你把我的飯吃完了，我吃什麼？！」說完，老太太砰的倒在了炕上。
海爺爺不見了。
大壯被老太太的一倒給嚇出來一個屁，我捂住他的嘴，他委屈的看著我。幸虧剛才他們哭天搶地的磕頭求饒，要不肯定被發現了。
接著，老馬頭又是一頓哆嗦，那頻率和抽羊癲瘋似的，然後翻白的眼睛恢復了正常。
我支楞著耳朵貼著牆邊仔細聽著，老馬頭有氣無力的說老太太這回招惹的不是一般的邪物，是個有了很長年頭的厲鬼。這厲鬼可以他的家仙道行高多了，他是無能為力了。
現在要麼就順其自然，好吃好喝的供著，老太太的身體肯定扛不住，陰邪入體，估計沒幾天活著了。
要不然。
就把趙道士找來吧！
趙道士？趙道士不就是我師父趙天光嘛！
聽到這兒，村長的臉色變得怪怪的，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麼，老馬頭收拾收拾東西就出門了。
大壯臉上的五官都擠在一起，擠眉弄眼的示意我偷偷溜出去。我擔心師父的消息，怎麼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老馬頭走後，小山他爹和村長几個人開始了真正的密謀。我也才知道為什麼他們針對師父，要把師父扔進牛棚。
原來，這村長之前可沒當官，如今世道有些亂，他硬是靠「革命」，也就是做紅衛兵的頭頭，才輪到做這個官。他上任之後，那是不管什麼人，尤其是城裡來的知識分子、文藝工作者都被他批鬥個遍。
弄死弄殘的不知有多少，之前家中好像就鬧過鬼，但是老馬頭給他家請過一隻保家仙，倒也沒出過什麼亂子。
這保家仙不知是什麼，我再聽就是這事兒被師父發現了。師父說他家裡的那個仙太邪了，如果不弄走早晚會害了全村的人。可是他順風順水的，哪能聽進去一個「不」字。這事兒他根本就沒當回事。
政府上面接下來就下了文件，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他怎麼能把刀往自己身上砍？所以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自然沒有好下場。
我猜了一下，他們自己家裡的人不用說，肯定不會把事情透露出去。那個老馬頭本身就是個牛鬼蛇神，還得靠著村長保全，自然也不肯說出去。
剩下的就只有師父了。
「大哥，那個趙道士軟硬不吃，多次想把家仙弄走，讓他回來救老太太，他肯定用家仙威脅我們！」小山爹滿臉的怨憤。
看村長皺著眉頭還在思考，小山他爹又補了一句，「而且，他還知道十年前的事兒！」村長的臉色立馬掉了下來，他手上的煙灰掉下來燙了他的手，他都沒感覺到。
十年前是什麼事兒？搞得這麼神秘！
「噗……」一個抑揚頓挫，意味悠揚的屁聲傳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慘絕人寰的臭味。
我發誓，此生八年間，從未聞過比這更臭的屁了。
大壯一張苦瓜臉，看著我，生無可戀。「幽幽，我拉出來了！」
我捏著鼻子，欲哭無淚！
「什麼玩意，這麼臭！你們兩個小崽子什麼時候躲到這裡來的……媽呀……大壯，你怎麼搞的！」
我和大壯就在他的一屁之下暴露了。
鑒於大壯臭的慘絕人寰，被小山他爹直接拎到了院子里。
而我，被村長盯得毛骨悚然。
「幽幽是吧，你一回來我家就出事兒，你說我拿你的命來換我家老太太的命，你師父會不會同意呢？」他捏著我的臉蛋，我覺得半張臉都被他捏禿嚕皮了。
我死死的盯著他，別以為我會怕你。
「我的命你也敢動，先管好你老娘吧！」鬥狠誰不會？我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了，難道還能被你嚇到。
興許是我這句話恐嚇住了他，他鬆開手狠狠的踢了我一腳，讓我滾出去。大壯扶著一瘸一拐的我，蹭著往家走。
一個瘸子，一個臭孩子，村裡的人對我們紛紛耳語，我當時就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能這樣過。
下午師父就回來了。
他是被礦山上的驢車送回來的。他就那樣躺在車上，本來瘦削的身體現在更是瘦的幾乎看不到人形，高高的個子像撐衣服的竹竿。他穿著去的道袍被鞭子抽的一條條的，上面還有乾涸的血跡。
我心酸輕輕喊了聲師父，他眼淚在眼圈裡一直轉悠。師父說他沒事兒，都是障眼法。我半信半疑把師父扶回了家，其他村民就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們師徒二人。
之後我把早上在村長家聽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學給他，生怕遺漏了什麼信息，給師父帶來麻煩。
師父摸著我的頭，告訴我不要怕，他回來了，一切有他。
當天下午，我又問了他關於海爺爺的事兒，海爺爺該是地下的一隻鬼吧。師父笑了笑，才和我說了海爺爺的來歷。
原來，海爺爺還是清末的人物，當時人稱海公公，是行宮的一名老太監。原來清朝末年的時候，東北這塊被稱為龍脈之地，向來嚴禁外地人員湧入的。而皇親國戚來祭祖時，住宿的地方就稱行宮。
當時，海爺爺是行宮一名不起眼的太監，隸屬於欽天監。雖然說起來不起眼，但是裡面卻是人才輩出。他們表面乾的活計是觀天象、推節氣、定曆法，但是還有很多隱藏在黑暗裡的人員，做的是尋龍穴，探龍脈的大活計。
海爺爺就是被安插在行宮的一名欽天監密探。他的活計，很多人知道卻不能說出來，但是他卻死於一場宮闈鬥爭。
當時，宮牆中勾心鬥角，竟然波及行宮。只知道，當時宮內的一位貴妃，讓海公公將龍脈一事的重要關節嫁禍給當時皇帝的一位寵妃，並以厚禮相贈。
海爺爺當時就知道這種事情找上頭來，就是他命不久矣。他寫信給監正求助，求他能保他一命。哪知，這信被皇帝的的寵妃截獲，一舉拿下他們所有人員。
可憐的海爺爺竟然被拋屍荒山，並被處以鎮魂之刑。
這種刑罰是專門對於欽天監的密探，因為他們掌握著生死的秘訣，怕他們死後為禍皇宮，又怕把他們魂飛魄散損了主子們的陰德，故而就秘密的封印在人間的神秘地點。海爺爺不得投胎轉世，魂魄也被困在荒山中。
巧合的是，就在十年前，大鍊鋼鐵。困著海爺爺的那座礦山被人挖掘，讓經過的師父發現。那時的海爺爺戾氣很重，師父不敢放他出山，只能先解了他的枷鎖，讓他能在礦山中自由行走。待他戾氣散開，再送他入輪迴。
一別十年後，師父陰差陽錯被送入礦山，與海爺爺再次相遇。這次，他送海爺爺出來，目的只有一個。這是個平等的交易，海爺爺保護我一時，便可獲得重生的機會。
只是……
師父面露難色。
海爺爺畢竟是只百年厲鬼，他的戾氣短時間不可能全散。
我驚恐的把王二牛的事情講給師父，師父感嘆了下，王二牛的死應該就是海爺爺下的手。
戾氣未散，又加冤孽。
他告訴我，不要害怕，海爺爺良心未泯，他是不會傷害我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海爺爺回來了。他陰森的臉上還是一副和藹可親的表情，看到師父很恭敬的行了禮。
我拉著海爺爺上炕，海爺爺還是那樣的陰冷，只是，我卻不怎麼害怕。
接著，師父完全沒有避諱我，和海爺爺暢快的聊了起來。他問海爺爺要不要去地府投胎，海爺爺愣了一會兒，他說怕在底下見到熟人，還是再等等吧。
我問是誰，師父瞪了我一眼，嫌我多嘴。
我撇撇嘴趕緊岔開話題，問師父村長的家仙到底是什麼東西？海爺爺阻攔了下師父，師父說我大了，早晚要接觸這些東西，該是成長的時候了。
然後，我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法術，叫五鬼運財。
通常情況下，五鬼運財是到家的一種法術。是道士用符咒，驅使五鬼來把別人家的財產運到另外一家。
通常情況下，是所謂的「劫富濟貧」。而且，這五鬼很固定，分別是曹十，張四，李九，汪仁，朱五五位陰將。
但是這個財是偏財，橫財，故而應該用於做善事，否則早晚會破財、甚至發生災禍。
之前村長也是個村中的無賴，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起家，一方面是因為他打架鬥毆比較「英勇善戰」，另外一方面就是因為有了「財」。
師父早就發現了端倪，經過仔細觀察才發現他家的五鬼，根本不是道家的五鬼。而且，這五鬼不單運財，還運勢。
「難道世界上還有其他的五鬼？」
「幽幽，你記住。這世上的道法不止一家有，大千世界，每門每派都有自己的法門和獨特之處。只是，正術與邪術的區分真理只有一個，是拯救天下人，還是陰害天下人而滿足少部分的私利！你懂嗎？」
「正邪不兩立？」
「對！正邪不兩立！」
而我卻不知道，這句話對我的人生造成了多麼大的影響。
難道道士還分很多門派？除了道士還有其他門派也能除鬼？我的見識少，半懂的點點頭。
師父接著講下去，村長家運財的五鬼，不是鬼。而是，一隻貓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