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赴死
天京城在大周曆一六四三年深秋的這一場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黑壓壓的烏雲始終籠罩在天京城的上空，印襯著天京城內無論百姓還是軍人的沉鬱心情，一片幽暗，不見光明。
大雨滂沱的第一天，整整承受了半個月猛攻的天京城城牆，開始出現大面積的坍塌和崩解。
由於天京城四面城牆的下方，堆滿了東區聯軍和太夏兵卒的屍體，持續不斷地戰事，讓雙方都沒有時間去進行相應的處理，所以屍體逐漸腐爛，令整個天京城內外都是一片的臭氣熏天。
沒有人在乎這種情況下可能形成的瘟疫。
太夏軍人們不在乎，因為國家都要亡了，其他任何事情也就都不重要了。
東區聯軍的人不在乎，因為他們已經死了足夠多的同僚，眼前除了用盡一切方法將天京城征服以外，其他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當中。
所以那上千萬的屍體堆積在天京城四面城牆的下方，密密麻麻、一層又一層的腐爛著、敗壞著，吸引了無數的蒼蠅在上方盤旋嗡鳴，生出了無數密密麻麻的蛆蟲在內里不斷蠕動交錯。
甚至已經開始影響攻城器械對於城牆的威脅！
幸好之前連續不斷的猛攻，讓天京城的城牆變得破敗不堪，搖搖欲墜的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無法再繼續堅持。
然後，這一場大雨就來了。
暴雨不但讓煩人的蒼蠅沒了飛騰的空間，同時也將空氣中腐臭的味道衝散了許多。
當天京城的城牆終於無法再繼續堅持，在暴雨中發出了不甘的哀鳴聲，然後成片成片的坍塌后，東區聯軍發起了最後的總攻！
所有四面圍城的東區聯軍兵卒，全部高喊著口號，冒著滂沱的大雨，順著城牆坍塌所形成的一個個巨大的缺口，沖入了天京城內。
慘烈的巷戰，由此開始。
相比於持續了整整半個月的攻城戰，巷戰持續的時間要短得多。
從東區聯軍進入到天京城內開始算起，總共滿打滿算都不到三天的時間，傾盆大雨之中，天京城內各處都是喊殺和嘶吼的聲音。
借著瓢潑大雨，所有廝殺的痕迹都會很快被沖刷，地面上基本不會留下多少的血跡，反倒是讓這殘酷的巷戰，很有點殺戮於無形之中的味道。
由於東區聯軍是從四面城牆上齊齊進入到天京城中的，便使得天京城內的太夏軍人，並不具備太多的活動空間。
從四個方向整齊的朝著中間推進，地毯式的搜索著城池每一個角落裡，可能存在的太夏軍人，儘管這樣的做法讓前進的速度受到了一些影響，但也同樣讓太夏的軍人找不到任何藏匿的機會。
兩天多的時間，東區聯軍的兵卒們不眠不休，終於推進到了太夏皇宮之外。
而太夏的兵卒，除了選擇投降的意外，其餘都盡皆死在了大雨之中！
相比於之前半個月的攻防戰，這兩天多的巷戰，死去的太夏兵卒數量更多，相應的，東區聯軍的兵卒也繼續著大量的傷亡。
當東區聯軍在裁決之刃的帶領下，徹底的包圍了太夏皇宮的時候，相比於抵達天京城時的數量，已經只剩下不足一半了。
正常情況下，這樣的傷亡比例足以讓一隻軍隊陷入到崩潰的境地，但是當前覆滅整個太夏的希望近在咫尺，卻是支撐著東區聯軍的士兵和將領們，始終緊繃著那麼一根弦，至少在徹底覆滅太夏之前，這根弦都不可能斷掉。
太夏僅余的那些強者，在半個月的攻城戰和兩天多的巷戰里，差不多死了個乾乾淨淨。
裁決之刃和百鬼齋的強者，主宰了天京城內高手之間的對決。
尤其是達到了五轉聖靈境界的鬼皇，更是在天京城中大放異彩。
隨著皇宮被包圍，整個太夏還剩餘的力量，基本上便全都集中在了皇宮之內。
不足萬人的御林軍，再加上幾百名敗退下來的皇室高手，這些就是太夏力量最後的殘存。
以岳天涯為首的內閣成員們，在之前的巷戰中，都已經死在了裁決之刃和百鬼齋強者的手中。
尤其是岳天涯，臨死之前，以一己之力，獨斗鬼皇以及炎鬼、智鬼和戰鬼三大鬼王，雖然由於早就身受重傷，而無法發揮出最強的實力，卻最終仍然拼了個兩敗俱傷。
鬼皇受創，炎鬼和智鬼生命垂危，戰鬼更是當場戰死。
至於其他的內閣成員，也都在臨死之前的那一刻，綻放出了自身最璀璨的光輝。
裁決之刃雖然無人身亡，可在這種臨死反撲之下，受傷的卻著實不少，其中一些傷勢比較嚴重的，更是直接失去了繼續作戰的能力，完全依靠著易秋提前給他們準備好的丹藥，維繫著至少不要有生命危險。
而此時的太夏皇宮之中，太夏皇帝正面無表情的穿行於各個嬪妃的住處。
他在告別。
每一名告別之後的嬪妃，都會被他親手殺死。
至於他的那些子嗣，則並不在他的考慮當中。能不能活下去，他也並不關心。
相比於一個父親和一個丈夫，他更在意的身份，始終是太夏的皇帝。
所以現在，是他帶著他的那些嬪妃，以身殉國的時候了。
當太夏皇帝從最後一名賓妃的住處走出，已經等候了許久的夏春秋迎了上來。
兄弟兩人在大雨之中相對而立，互相看了一會兒后，忽然一起放聲大笑。
這笑聲無比的放肆，沒有任何的收斂，也沒有任何的矜持，太夏皇帝的手上沾滿了自己嬪妃的鮮血，夏春秋的手上如是。
「老六，你說朕是不是錯了？」
笑聲漸歇後，太夏皇帝眼角含淚，開口問道。
「陛下，這種事情，何曾有過對錯之分？」
夏春秋同樣一臉笑容。
「可這太夏，終究是毀在了朕的手裡。」
「陛下，父皇說過，人無千歲之壽，國無萬年之基，一切皆有定數。太夏不是毀在了你的手裡，而是毀在了時代的手裡。」
「算了，都不重要了，為帝王者，與國同休戚！」
太夏皇帝說完，雙目突然圓瞪，接著便抬手沒有任何猶豫的朝著自己的天靈蓋打去！
夏春秋沒有進行阻止，因為他緊接著便做出了相同的舉動！
太夏皇帝、太夏六王爺，這兩位太夏最有權勢的人，在這樣一個雨夜當中，未同生，共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