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回家
龍千染表現得極為乖順，任白曉悠先幫他披上風衣，然後取下他原發簪換上她的，全程揚著唇角。
兩個人你來我往，看得小祝余眼紅得滴出血，她捧了捧下巴，感覺小心尖兒直顫，總覺自己不應該站在這裡。
她下意識又去瞧了眼旁邊的清揚公子，他到是表現得很淡定，不過那雙眼微微眯起，好似在思考什麼。
正當她將沏好的茶遞給姑娘時，清揚懶懶道：「喂，考慮一下旁觀者的感受好么？」
他好歹一把年紀了，平白被無視了這麼久。
小祝余暗暗偷笑，這話也就清揚公子敢調侃。
白曉悠接過小祝余的茶，朝她笑笑，眉目微挑：「不知清揚公子有何感受啊？」
「唉！一種痛失所愛之感啊！」
清揚起身，搖扇哀嘆！
小祝余「噗嗤」笑了，清揚公子可真逗，說的好似姑娘搶了他的王爺似的。
她眼前莫名就出現方才所見，清揚公子深情款款瞧著王爺的模樣。
白曉悠也笑：「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龍千染抿唇笑而不語，任著白曉悠與清揚打趣。
小祝余見勢亦幫腔道：「就是，我們王爺啊，那可是心有所屬，旁人哪能有機會！」
「有機會，那也得看我準不準啊！是不？」白曉悠摟住龍千染手臂，仰起臉瞧他。
陽光染得她小臉兒晶瑩剔透，雖然稍顯蒼白，卻猶為靈動可愛。
龍千染燦然一笑，輕點她鼻尖：「是，本王聽小白的！小白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我讓你……」娶我呢？白曉悠仍是沒說出口，眼神里閃過一絲隱忍的笑意。
龍千染凝著她，沒有錯過她眼底那一抹的憂傷，胸口一窒。
「會！」他道。
「你知道我讓你做什麼就答應！若我是要你去……」
「死！」
白曉悠一震，龍千染雖是唇語，但她卻看得清楚，心頭狠狠的震撼著。
怎麼會呢？她怎麼忍心讓他去死，如果真那樣，又為何下決心要陪在他身邊？
她眼底盈盈一動的水光，落在龍千染眼底，他抬手輕覆上她發頂，輕柔地搖了搖：「傻瓜！」
白曉悠心底亦是一顫，這個語氣，這種感覺竟是如此的熟悉，記憶又密密麻麻紛至踏來。
某個時間，一襲白衣男子，溫柔揚起唇角，輕柔的晃她小腦袋，一聲「傻瓜」，讓她酸了鼻腔。
她趕緊垂下眼，極力壓下心頭的疼，下意識握緊右手五指，腕間紅繩因為她的情緒起伏時隱時現。
一隻大手輕柔握住她握緊的小手，溫暖立刻包裹了她，白曉悠眼底的淚不知怎地就落了下來。
她不敢抬眼，怕他看到自己眼底的傷，更恨自己為何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扼制她，此時她多想能忘記那些記憶，什麼也不想，只想跟他守著這一世光陰，慢慢變老。
然而，心頭卻愈發的疼，呼吸如針扎，她極力隱忍，指尖陷入掌心內，鮮血溢出指縫。
「哪裡不舒服？」龍千染髮覺到她的異常，想要抬起她的臉，白曉悠卻突然擁到他懷中，雙手圈住他腰，臉深埋進他懷裡。
「抱一會兒！」她喃喃道。
她突來的舉動，惹得小祝余臉紅心跳，默默地退了出去。
清揚則眯起眼，微微搖頭，亦隨小祝余離開。
亭內，唯有龍千染與白曉悠相擁。
風起，空中飄落細碎雪花，盈盈洒洒。
龍千染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背，墨色的瞳仁微微收縮，抬起手覆在她頭頂慢慢撫著。
風大了幾分，雪花撲撲簌簌灌入亭中，落在她發間，身上。
龍千染凝眉，抬眼望向空中，白茫茫的天，雪舞飛花。
忽地一片雪花落入他眼中，冰冷如刃，他只覺眼中一痛，腦海中閃過細碎的片段。
一身白色羽衣的女子，神情凄婉地跪在一具紅衣男子屍體前，眼淚泣血，哭到聲音嘶啞。
站在她身後的，是一身金色長袍的男子，他神情肅冷，仿若是沒有溫度的天山之石，居高臨下，冷傲睥睨。
然而，他卻深深的能感受得到，這具身體內，那翻湧的痛，以及收在袖中緊緊收攏的十指，發出咯吱骨節聲響。
「你滿意了？」女子停止哭泣，聲音沙啞而冰冷，她沒轉身，只是跪在原地，一字一頓道。
男子默然，天地之間，亦飄起雪，一片一片越來越大，片刻便將大地染成一片白。
得不到回應，那女子突然笑了，她抖著肩，笑到整個人快要栽倒，笑到天地為之一顫，地動山搖。
「夠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男人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女子突然止住笑，挺直脊樑：「來得及么？你說，來得及么？」
「來得及，只要你回頭，我便……」
「繼續將我關在那冰天雪地嗎？」
男人沉默，身體為之一顫。
「呵……你們說我是禍害，你們說我該死，可是，又關我的親人、族人什麼關係呢？就算如你們所言，他們承了我的詛咒，那也是因為我！在你們眼中，蒼生的定義究竟是什麼？那些想要殘害生靈的蛟？還是大舉屠戮我鳳族的神龍一族呢？你守護的蒼生就是他們嗎？」
「倘若你當初不是因貪婪龍族之力，虐殺龍族，又何以會生出日後這些事來？被你虐殺那些龍，又有何錯？」
女子哽塞，她垂下眼，良久沒有抬頭。
男子的身體往前行，一步一步靠近她身邊。
她如同被定住，一動不動，直到男子站在她身後。
雪，覆著在她頭頂，肩頭，這會兒，她半個身子都被埋在雪中。
男人一揚手，雪從她身上紛紛揚散。
他微俯下身，伸出一隻手想要去扶她手臂：「小月，我帶你回去！」
她沒有反抗，亦沒有遵從，只是淡淡道：「回哪？」
「回……家！」
「家？」她喃然道，兩行血淚湧出。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微微揚起唇角。
男人的手想要再次去扶她時，她身體突然一蜷，眨眼間，化成一隻通體雪白的鴻鵠。
她飛向天空，盤旋於雪舞之中，聲聲悲鳴。
「小月！」他輕喚。
空中的小月突地俯身，帶著風，卷著雪，化為一道銀光利劍破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