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g濕土
()第二十五章一抔濕土
狗娃子擋在了他身前,這讓易凊之有些意外。
「你是救過我不假,這份恩情我已經還夠了,我不再欠你們的。」伸手拉開狗娃子,易凊之冷眼和秦伯怒目相視,「不說你們拿我當誘餌吸引顧良龍的注意,然後伺機救出了葉天成。只說是我提醒了薛戰的叛國,你們送走了葉懷國,才有了從小院中逃脫的可能。今天也是我為你們創造了機會,才讓顧良龍的謀划落空。不管你們領情與否,該還的恩情我已經還夠了,我們互不相欠。」
「以前的算是互不相欠。」秦伯手中丈二長刀一指顧良龍的屍體,沉聲道:「可你今天惹下了麻煩。」
「夠了……。」一直低頭思索的葉慧終於抬起頭,搖頭道:「秦伯……,他終究是幫了我們。況且不過是個顧家子弟而已,殺也就殺了。他錦陽國想要追究,我淮山國還想問問他們這破家滅國之仇怎麼算呢。」
一貫以柔弱示人的葉慧,此時秀麗的臉頰上滿臉的堅毅,這時的她才有了幾分亡國公主的剛強。
秦伯瞪了一眼易凊之,收起了丈二長刀。
葉慧走拉著葉懷國對易凊之屈膝輕施一禮,「多謝易公子相助,才使得我們姐弟逃脫大難。大恩不敢言謝,請受我們姐弟一拜。」
「這……。」易凊之可以和秦伯針鋒相對,和顧良龍捨命相拼,但對上葉慧這幅輕輕巧巧柔柔弱弱的樣子,他真的拉不下臉來。手忙腳亂的擋住了葉慧的施禮。看著和他女友相似的臉頰,喃喃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反倒了葉慧,似乎放下了心中的擔憂,輕鬆了不少,輕聲問道:「易公子有何打算,可有落腳之地?不知易公子可願於我們同行?」似乎是怕易凊之誤解,多解釋了一句,「易公子請放心,我淮山國再如何,也不會恩將仇報。」
易凊之倒是看出了葉慧的誠心邀請,眼角的餘光掃過臉上略微帶著興奮的狗娃子,認真想了想,還是在秦伯的冷哼,狗娃子黯淡的神色中婉言拒了。
他倒不是認為葉慧如何,只是想到秦伯前後的態度和這些天的經歷,有些心寒。恩情也好,仇怨也罷,都已經了結的乾乾淨淨了。本來就是時日無多之人,老老實實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安穩穩的等著惡性腦瘤的爆發豈不是更好,何苦再參與到這些紛雜煩亂之中?家國天下這樣巨大的漩渦,又豈能是一般人能夠參與的。
大抵易凊之的答覆也在葉慧的意料之中,深深的看了一眼易凊之之後,輕輕的點頭道,「也好,淮山國殘破不堪,卻是委屈了易公子。偌是以後易公子有需要淮山國幫忙的地方,還請不要客氣。」
易凊之想不明白葉慧這番話有什麼含義,看著她恬淡中夾雜著堅毅的微笑,覺得怪怪的,卻也不好多說,只能含糊的笑笑。
…………
…………
濃雲漸散,下弦月羞澀從薄雲中露出半張臉,輕輕撒下一層薄霧狀的月華,朦朧了雨後的山坳。
狗娃子點燃了篝火,借著火光挖了一個坑,草草的掩埋了顧良龍的屍體。
大抵是不想看著易凊之礙眼,秦伯撇開了易凊之和狗娃子,在山坳的另一側點燃一堆篝火,火光溫暖著山坳。
白日里的驚恐和血腥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小男孩葉懷國窩在他姐姐的懷中沉沉的睡去。葉慧刻意壓低了聲音和斷腿的葉天成在說些什麼,很快,秦伯也加入了進去。
遠遠的距離,易凊之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篝火給葉慧的臉頰上添了一抹紅暈,秀麗的臉頰忽而憤怒,忽而哀怨,忽而悲慟。聽力超長的狗娃子張嘴想要轉述,卻被他搖頭阻止了。
狗娃子的臉上還掛著悻悻的神色,不知道是為易凊之拒絕葉慧而惋惜,還是為了葉慧沒有招攬他而懊惱。十七八歲山村裡長大的狗娃子想到了跟隨葉慧能夠得到了榮華,卻想不到這背後的危險。或許是他記住了富貴險中求,忘記了有命才能享受富貴。易凊之勸了幾句,看樣子他似乎沒聽進去。也悄悄的住口,琢磨著是不是向葉慧介紹了一下狗娃子的本事。
他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對於狗娃子來說,跟隨一個亡國,或者說是半亡國的公主身後,究竟是福還是禍。
易凊之沉思之際,橫刀出鞘的聲音在靜寂的山坳中撩動了他的耳鼓,抬眼看過去,卻看見斷腿的葉天成單手拄地,另一手握著橫刀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悲愴的說了句什麼,之後橫刀一引,血霧漫天。
葉懷國在他姐姐的懷中醒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淚如湧泉。葉慧的一雙彎彎的美目同樣掛著淚珠,低頭安慰著弟弟。
山風帶來了悲慟的嗚咽,易凊之卻轉過身去,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的迷糊了好久,再次睜開了眼睛的易凊之發現天邊已經出現了點點的灰白。狗娃子靠在一棵樹樁上,睡的很熟。山坳另一側,葉懷國爬在守著篝火的秦伯的懷裡。而葉慧在山坳中間,以丈二長刀為鏟,挖著一個大坑,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易凊之嘆息一聲,悄悄的來到她的身邊。
近丈深的大坑底部滲出來不少的水,葉慧還在含著淚水不停的挖著。易凊之看看葉天成一臉平靜解脫的屍體,嘆息一聲,伸手接過丈二長刀,「我和他也算是共患難過,也讓我儘儘心意吧。」
葉慧沒有拒絕易凊之的幫助,淚水在白嫩的臉頰上不停的滑落,看向易凊之時,長長的睫毛一眨,卻笑了。淚水中的笑容,倔強剛強的微笑,笑得讓人心疼,不經意間觸動了易凊之心底的柔軟。
易凊之乾咳一聲,手下丈二長刀加了幾分力道,不斷的擴大著深坑。
「差不多了。」易凊之抬起葉天成的屍首,輕輕的放在坑底,蓋上了層層的泥土。葉慧跪在一旁,以手做鏟。笑容中,依舊是淚痕滿面。
山坳中聳立起一個土包,沒有立碑,大概葉慧也不想再回到這個地方。兩人並肩坐在長刀上,看著身前一抔濕土默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