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四十九

花事四十九

()夜半,裴凌南微微翻了個身,察覺到一絲微弱的光亮。她迴轉身向光來源的地方看去,趙顯正伏在案前,眼神專註。

她披了件衣服下床,邊連連打著哈欠。心想,這個人白日里要處理那麼多政務,晚上怎麼還有怎麼好的精力畫畫?

「流光,怎麼還不睡?」

「正在構圖。吵醒你了?」

「沒有。」裴凌南走到趙顯身邊,伸手撫平了桌上的白紙。紙上畫著朱紅的牡丹,用了很深的紅,卻意外地富麗堂皇。

「為什麼要畫牡丹?」裴凌南問趙顯,趙顯專註地看著畫,「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裴凌南若有所思。國色天香的牡丹,亦是花中之王。

他他他他,她難道要自作多情地認為,是在誇她?

裴凌南略略抬眸,看了趙顯一眼,發現趙顯也正在看她,連忙又把頭低下去。心跳如搗,呼吸急躁。她慌亂地把燭台移到手邊,「我我,我來試試看。」

趙顯揚了揚嘴角。因她臉上飛起的紅暈,恰似畫上牡丹的嬌艷。

所以,那首詩真好。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君王。

裴凌南配好了紅色,實在有點想不通,為什麼兩個人大半夜在這裡作畫。可是她覺得如果不做點什麼,可能會發生更難想象的什麼,所以還是乖乖地學畫比較保險一點。

趙顯站在一旁,眼看著她的手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還用自己的左手去穩住右手,可是一下筆,一個弧線硬是弄得上上又下下。他好笑,自己有這麼可怕么?夜夜枕邊人,還弄得他像採花大盜一樣。

「凌南。」他忍不住開口,那邊的裴凌南嚇得握不住筆。

「我,我重來。」

趙顯索性走過去,用抱著她的姿態,握住了她發抖的右手,又在她耳邊輕聲說,「你這個傻丫頭,畫牡丹而已,又不是畫老虎。抖什麼?」

裴凌南撲哧一聲笑出來,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其實她是莫名其妙地緊張,因為腦子裡面不斷湧進那年在沈府,她畫梅花賀春圖的場景,本能地覺得他會做些什麼。現在看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趙顯聽到她放心地舒了口氣,心中暗暗好笑。如果以為這樣就安全……那這個丫頭真是太好騙了。

「這裡的色彩重一點,這裡輕一點。恩,很好。」

裴凌南喜滋滋側頭去看趙顯,「你看,我就說我是個奇葩。」

趙顯見她臉上沾了紅色的顏料,伸手想給她擦。沒想到自己的手指上也有顏料,這一擦,裴凌南就徹底變成大花臉了。他忍不住笑,先是克制地顫抖肩膀,然後側頭悶哼,最後索性一邊敲著桌子,一邊大笑了起來。

裴凌南衝到銅鏡前面去看,乖乖,臉上哪還有半塊的乾淨地方?

「沈流光!看我怎麼收拾你!」她抓起筆架上最大的一桿毛筆,沾滿了紅色顏料就朝趙顯衝過來。趙顯連忙閃避,左一下右一下,裴凌南愣是連他的衣角都沒抓到。兩個人正鬧得歡騰,內官在外面高聲喊道,「陛下,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何夜深還未就寢?」

趙顯連忙對裴凌南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裴凌南馬上就不鬧了。同時,她心中也湧起了巨大的失落。終究是連平凡夫妻的幸福都不能夠奢望。她走到床邊,無力地倒下去,長長地嘆了口氣。

趙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並未開口說一句話。

瓊花宴的日子一天天地迫近。玉翩阡已經把給裴凌南伴舞的舞娘都訓練好了,唯獨裴凌南,實在讓他頭疼。

「轉圈會不會?跟著我的拍子轉圈會不會?」玉翩阡一邊拍著手掌一邊訓示,最後忍無可忍地咆哮起來,「你殺了我!」

掌樂司因為這個咆哮而抖了三抖,剛要進掌樂司的越香凌和沈括,本能地後退了一步。他們兩人面面相覷,忽然看到兩個小人正朝這邊跑過來。手拉著手,打扮漂亮,看起來很賞心悅目。

「裴大,裴二!」沈括先揮手打招呼。

雖然給皇子和公主的名分是早晚的事情,不過裴大和裴二更喜歡別人這麼叫自己。娘說,要親民。

裴大往掌樂司裡面看了一下,酷似趙顯的眼睛忽閃忽閃地放出光芒,「娘又被罵了啊?小玉的膽子真大,他就不怕被父皇瞧見了,給他小鞋穿?」

越香凌還是行了下禮,微笑道,「恐怕比起皇上的小鞋,他更怕瓊花宴的出醜。畢竟南朝第一樂官的名聲可就壓在這兒了。」

沈阡陌歪了歪腦袋,忽然笑道,「有辦法了。」

裴大還在發獃,妹妹已經如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門口的三個人石化了一會兒,便見皇帝的儀仗朝掌樂司來了。趙顯被沈阡陌拉著,一路往這邊趕。後面的內官和宮女亦步亦趨地跟著,皆是大汗淋漓。

玉翩阡顯然完全沒發現門外發生了何等的變故,只是卯足了勁地在掌樂司裡面發狂。直到聽著那聲格外熟悉的「皇上駕到!」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迎出去行禮。

裴凌南也連忙俯身行禮,掌樂司的人,嘩啦啦地跪了一大片。

沈阡陌把趙顯拉到掌樂司最中間的一個位置坐下來,湊過去在趙顯耳邊嘰哩咕嘟地說了一陣,趙顯一邊聽,一邊點頭。而後,他讓眾人起身,極為祥和地說,「朕來看看凌南的舞學得怎麼樣了,玉官,演示一遍給朕看看?」

玉翩阡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裴凌南一眼,裴凌南心虛地低下頭。

「皇上,小臣……小臣只怕……」玉翩阡猛提起一口氣,「要讓您失望了。」

他說得懇切,卻讓掌樂司里裡外外的人都心情複雜。誰都知道,這一舞,攸關皇室的前程,而裴凌南也因此背負著極大的精神壓力。趙顯稍稍平復了一下心神,柔聲道,「沒關係,朕知道你們已經儘力了。」他往前傾了傾身子,就要起來,裴凌南卻忽然開口,「皇上,請等一下!」

趙顯疑惑地看向她。

「請允許臣妾試試。」裴凌南堅定地說。因為不忍他口氣里那絲藏不住的凝重,不忍他眼中流轉出的淡淡失望。她要留在他的身邊,並不是給他製造問題和帶來麻煩,而是想要像真正的妻子一樣,守護他,成為他的力量。所以這一舞,她沒有退路。

趙顯微笑,儘管這笑隱藏在面具後面,別人看不見。可是當他和她四目相對的時候,她也笑了。

雖然舞蹈沒有跳到驚天動地,驚世駭俗的地步,但是已經遠遠超出了平常的訓練水準。玉翩阡一邊看,一邊從絕望中爬了起來,而後內心重又燃燒起了熊熊大火,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就在前方!只是,側面印證了,十個玉翩阡都不抵一個崇光皇帝么?他想哭,他很心酸……

沈阡陌一邊鼓掌,一邊沖裴大使了個眼色。裴大意味深長地「說」,還是裴二你厲害啊。

沈阡陌眨了下左眼,也「說」,那當然,笨蛋哥哥不是知道么?爹是娘的軟肋啊,軟肋。

接著,大家都欣慰了。

裴凌南這一天和吃錯了葯一樣賣勁兒。玉翩阡喊休息,她不休息,玉翩阡喊散夥,她仍然不休息,最後掌樂司要鎖門了,玉翩阡趕她,她還是不走。

「玉大人,你行行好,把鑰匙留下來?我走的時候,自然會鎖的。」

玉翩阡嘆了口氣,把鎖和鑰匙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轉身出門的時候,披了一身的月光,「其實我知道,你的壓力比我們都大,但跳舞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只要心中存有美好的願望,你就一定可以做到。」

裴凌南愣了一下,還未來得及應話,那個身影就已經消失了。

她只能繼續跳舞。很累了,卻怎麼也停不下來。雙腳都已經有些麻木,手也根本是無自覺地擺動著。心中存有美好的願望是什麼?她現在只要一想到失敗可能招致的後果,心就會墜向無底的深淵。

她完全找不到跳舞的感覺。

她停下來,頹然地坐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她這一生,從未嘗試過這樣的挫敗桿。

忽然,有人影擋住了門外的月光。她看過去,只見一道身影,飽蘸著銀華。

他只穿了便服,沒有戴面具,盈盈地笑著,若春風扶柳。

她有些愕然,呆坐在地上不動,他卻已經走進來,徑自把她抱了起來。

「流光?」

「噓,別說話,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們出了宮,只帶了沈括一個人。趙顯選的馬跑得很快,裴凌南從未如此瘋狂地騎過馬,經不起顛簸,只能牢牢地抱緊趙顯。她想,如果在這樣風馳電掣的夜晚,一直跑到天涯海角,一直到地老天荒,那該多好。

到了一片山坡,趙顯把兩匹馬都交給沈括。沈括跟隨趙顯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牽了馬,走到一個不足以打擾到他們的距離。

這片山坡很空闊,頭頂就是夜空,還有碩大的明月。裴凌南聞著青草的香味,聽著陣陣的蟲鳴,不自覺地旋轉了起來。沒有皇宮,沒有束縛,沒有身份,純粹是此情此景,此心此意。趙顯跟在她身邊,見她打從心底里發出的笑容,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

「流光,我真快活!」裴凌南拉住趙顯的手,一起轉起了圈。那些繁複的舞步,好像長在她的腳尖,她拉著他,旋轉,跳躍,像一個徹底被釋放的真正的舞者。趙顯靜靜地聽她笑,陪她跳,直到她累得躺倒在草地上。

他側卧在草地上,摸了摸她緋紅的臉頰,「我知道你留下來時,便做了一個艱難的選擇。收起夢想,放棄故鄉。對不起,因為無能的我,要你獨自承受了這麼多……」

「不許胡說。」裴凌南伸手捂住他的嘴,注視著他的眼睛,「你哪裡無能了?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只要留在你身邊,只要能陪伴你,我便無怨無悔。相反,我能給你的,也只有這顆不值一提的心。我沒有皇后的賢德,沒有翁大人那樣的父親,我甚至連一支舞都跳不……唔……」

裴凌南被他突如其來的吻嚇住了。他的長眼睫近在咫尺,他的鼻尖頂著她的鼻尖。

許久,趙顯放開她,把吻落在她緊閉的眼皮上,「傻瓜,這不是不值一提的一顆心心,這顆心對於我來說,珍貴得勝過一切。我答應你,在我布置好一切之後,一定帶你遠離皇宮,遠離塵世,我們只做一對平凡的夫妻。」

「會有那麼一天嗎?」裴凌南輕輕地說,彷彿不敢奢望。

「會有,並且就在不遠的將來,我發誓。」

裴凌南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堅定地點了點頭。他也跟著笑了。

之後,她想起身,卻發現兩個人現在的姿勢頗有些尷尬,而某個男人的眼中隱隱還暗藏著一團火焰。她又有些慌了,堂堂皇帝,不會想要在,想要在……?!!

「流光……」

「嗯?」

男人俯身,極其溫柔地親吻她的耳根,顯然沒打算放她起來。搞什麼?又不是熱戀的年輕小姑娘,心跳怎麼跟搗蒜一樣?

「我……」某個小女子很不厚道地扭了一下,膝蓋又很不人道地撞到了某個地方。她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她著急辯解,又急著去拉趙顯的手,發現他的手燙得想要發燒一樣,糟糕……這下是逃不掉了……

她心裡對於以天為蓋地為廬這事兒有點小小的排斥,雙手抵在趙顯的胸膛上。趙顯伸手把袍子脫下來,鋪在地面上,把她抱了上去。裴凌南滿眼睛都是星星月亮,腦袋裡面還有嗡嗡的響聲,趙顯貼著她的耳朵說,「抱歉,看來不滅火是回不了宮了。」於是那嗡嗡聲,頃刻,變成了轟隆隆的雷聲。

他伸手扯掉她的腰帶,動作緩慢,更像是在欣賞某件奇珍古玩。裴凌南用雙手捂住眼睛,雖然平日里這事兒沒少干,但今天,此時,格外不一樣。

她的身體像是緩緩盛開的花,所有的嬌柔美好,都毫無隱瞞地呈現在他的面前。他親吻她,舌尖舔弄,她便發出了羞人的吟哦。那胸前的紅豆,瞬間便脹滿了說不出口的情愫。

他的眼睛燃燒著大火,動作卻極其緩慢,手指探入幽秘之地,輕柔地採擷花朵。

裴凌南弓身叫了一聲,無助地抓住他的手臂,雙眼迷離,「流光,求你……」她緊咬著嘴唇,身體顫抖著,因為他的侵入而渾身滾燙。趙顯俯身吻她,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又引得她一身尖叫。

「凌南,你聽好。」他的聲音極度暗啞低沉,把身下灼熱的**慢慢地推入她的身體。她牙關微顫,卻因為他的話而勉力睜開眼睛。

天離他們很近,大地安靜。

他停下動作,伸手拂過她的髮鬢,「很多年前你說,任何人當了我的妻子,我都會出於丈夫的責任對她好。這句話我無法反駁。但是,你不一樣。聽到了嗎?不是作為丈夫,不是出於責任,而是因為,我、愛、你。」

裴凌南遠去的意識瞬間又涌了回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在他破入自己身體的那一刻,本能地尖叫了起來。這三個字,和那股神秘的力量一起把她拋到了高高的雲端。而他還在她耳邊反覆訴說著,千言萬語,好像只要這三個最美好的字眼就足矣。人生的意義,美好的願望,不是全都在此了嗎?

她閉上眼睛,顫動嘴唇,「我也愛你。」心照不宣的感情,永遠沒有說出口來得有衝擊力,「上天入地,生死相許。」

趙顯覺得那夜的自己一定是瘋了,理智衝破了牢籠,感情猶如脫韁的野馬,待到意識的時候,身下的人兒早已經不堪承受地昏睡過去。

月光極其溫柔,他動手為她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回去。

「沈括,你過來一下!」

沈括蹲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畫圈圈很久了,剛才戰況太激烈,縱使他年輕時也曾身經百戰,仍是忍不住面紅心跳。以前在沈府,他也曾跟雙雙偷偷聽過,跟這次,絕對不是一個戰鬥等級。

聽到趙顯的喊聲,他連忙跑過去,「陛下,有什麼吩咐?」

「去弄一頂轎子來。」

「啊?現在?這個時候?可是我們不是有馬……」沈括剛說完,馬上意識到了,咳嗽了兩聲,「是,臣馬上去弄。」

趙顯坐在草地上,讓裴凌南枕著他的大腿。他低頭看她,她的呼吸均勻,嘴角掛著安寧的笑意。

第二日,裴凌南全身散架般地醒過來,敲了敲腦袋,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坐起來,驚覺這可不是蘭儀宮的床,而是景福宮的龍床!天哪,這要是被朝廷那些老論大臣知道了,非得把她彈劾死不可!

她匆匆忙忙去找鞋,大殿內官聽到響聲,急急跑進來,小心翼翼地問,「娘娘醒了?」

按理來說,她還沒有被正式冊封,喊娘娘是不對的,可大殿內官是什麼人?宮裡的規矩,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接著說,「皇上交代您多多休養,掌樂司那邊,今天可以不用過去。還說玉大人要是責怪,他幫您頂著。」

裴凌南又有些臉紅。昨夜……昨夜……好像不是夢?她身上有花香,顯然是被人仔細打理過了。她抱著感激的心情,小聲說,「昨夜一定是辛苦你們了。」

內官是何許人?當然知道她的意思,微笑道,「小的和宮人什麼都沒做。如果娘娘是指沐浴一事,小的們只負責搬桶打水。剩下的……」

裴凌南全身像火燒一樣,連忙說,「你下去。」

「是。」內官的影子從龍帳上消失了。

裴凌南要瘋了,她把頭埋進被子里,把趙顯從頭到尾罵了幾十遍。沐浴?沐浴!沐浴……完了,她以後還有臉做人么?

掌樂司里,玉翩阡正向越香凌哭訴,「小越啊,你知道搶劫是什麼嗎?」

越香凌拍了拍他的手背。

「半夜三更去我家硬是把轎子抬走了啊!我追了八條街才知道那是沈括啊沈括!你說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還真能不借不成,你說他們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啊!」

越香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宮是什麼地方?皇帝又是什麼人?多少雙眼睛盯著看著,所以一早,這件事就傳遍了。紫宸宮剛剛還派人來問了情況,無奈昨天晚上跟出去的只有沈括大將軍,問題是,大將軍今天缺勤……

「打起精神!也許皇上幫了你一個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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