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六十六
()玉翩阡把沈阡陌送到營地,沈阡陌偷偷溜進了主帳。他則在外面望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這個小妮子威脅,但小越說過。她哥哥搞不好是未來的皇帝,得罪皇帝的妹妹,不好。
耶律齊本來正在看奏摺,聽到響動,頭也不抬,「誰?」
腳步聲徑自移動到他的桌前,停住。
他抬起頭,見一團紅色的小風帽,正疑惑間,風帽的主人把風帽拉開,露出裡面那張明媚動人的小臉。
耶律齊立刻站了起來,喜道,「小妖,你怎麼會來?」
沈阡陌跑到他面前,伸手,「抱。」
耶律齊無奈,俯身把她抱了起來,「你……重了不少。看來過得很好。」
「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沈阡陌抱著耶律齊的脖子,伏在他的肩上,「每天提心弔膽,要擔心你跟爹是不是會真的打起來,還要擔心乾爹的傷要緊不要緊。」
耶律齊拍了拍她的背,「你看,我們都好好的。你還沒告訴我,怎麼偷偷跑來了?要是被你爹娘知道,以為我拐賣孩童。」
沈阡陌低聲說,「那你就拐賣我好了。」
「什麼?我沒聽清。」
「耶律齊是大笨蛋!」
「沒大沒小!」耶律齊輕拍她的腦袋,「我可是皇帝,你怎麼能罵皇帝?」
沈阡陌沒好氣,「皇帝也是笨蛋,一點都不懂別人的心思!」
耶律齊迷惑,「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又哪裡惹你不高興了?」
「一百二十七天。還要有多少個這樣的日子,我才能長高,才能長大?」沈阡陌用臉蹭耶律齊的頸窩,耶律齊被她弄得很癢,「丫頭,你快饒了我。」
「你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我就迫不及待地跑來。因為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耶律齊捏她的鼻子,「人小鬼大。想見我,就和你娘說一聲,回北朝來玩不就好了?」
沈阡陌嚷道,「為什麼不是你來見我?!」
「因為我是皇帝,每天都要處理不完的政事,很少有機會能離開上京城。所以啊,你以後一定要找個自由的男兒,否則以你的性子,肯定得把人家的院牆給拆了。」
沈阡陌不服氣,「我不找自由的男兒,我就要找皇帝,我一定要找皇帝!」
耶律齊微愣,沈阡陌湊到他耳邊說,「你還欠我一個願望。我想好了。十年以後娶我,必須,一定。」
「什麼?」
沈阡陌掙扎著下地,得意地仰起頭,「君子一言!」
耶律齊苦笑,「你這算強買強賣。」
「娶我你很吃虧嗎?等著看好了!還有!你自己說的,這十年不許碰別的女人,絕對不許!」說完,她就一陣風似地出去了。耶律齊還在發愣,她又一陣風似地回來,氣喘吁吁,「你蹲下來!」
他乖乖地蹲下來,她親了他的臉頰一下,又風風火火地跑出去了。
耶律齊又想哭又想笑,這個小鬼,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不過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別,她的吻,也很特別。
玉翩阡見到沈阡陌出來,連忙道,「裴二,你辦好了?咱們趕緊回去,不然被皇上發現了,我的腦袋就不保了。」
沈阡陌回頭看了主帳一眼,有些依依不捨,「好,回去。」
趙顯一行回到澶州的住處,沈阡陌和沈懷光正在院子里玩。天真無邪,像兩個真正的小孩。
閑雜人等,都很識趣地退下去,只剩他們一家。
裴凌南聞到飯香味,忽然很想吐,連忙鬆開趙顯的手,跑到角落裡乾嘔起來。趙顯跟過來,給她拍背,「凌南,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裴凌南搖頭,在心裡算了算日子,臉忽然有些紅。
「怎麼額頭這麼燙,是不是發燒?我找大夫來看看。」趙顯轉身要走,裴凌南卻拉住他,「傻瓜,這不是生病啦。」
「那是什麼?」某個人真是後知後覺。
「我可能,可能……有身孕了。不過!你還是找個大夫來看看比較好。」
趙顯愣了一下,隨即激動地抓著裴凌南的肩,「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我說沒用,要大夫說才有用。」
趙顯親自跑去請了城中最好的大夫,大夫過府診治之後,確定了裴凌南的猜測。趙顯高興地抱著裴凌南轉了三圈,裴大和沈阡陌很不爽地站在門外。
裴大說,「裴二,我們是不是野生的?」
「哼,就是,爹偏心。」
「我討厭這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我也是。」
裴大鬱悶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不過這樣也好。」
「是啊,這樣也好。以後,就有人陪在爹娘身邊盡孝了。」
「好,我得承認它來得還挺是時候,本來我挺為難的。」
「我也挺為難。」
兩個小人相視一笑,手拉手離開了。
「好了好了,你又不是第一次當爹。」裴凌南拍了拍沈流光。
「不一樣,怎麼能一樣?我能親眼看著這個孩子出生,守著它長大。我不用懷著愧疚之心面對它。」
裴凌南抱著他,「流光,我沒有怪你。」
「但我怪我自己。還好老天給了我補償的機會,我會好好愛它。」
「光兒和阡陌聽到,該吃醋了。」裴凌南笑起來,「你這個爹怎麼能這麼偏心?」
「我不會偏心。我對他們的愛是一樣的。」趙顯把頭埋在裴凌南的懷裡,就像個孩子。裴凌南知道他心裡又難受又歡喜,也不再說什麼,只是伸手環住他。
眾人準備大肆慶祝一番。廚房做了一桌的好菜,連守城的將領都驚動了。
裴凌南怪趙顯太誇張。趙顯連忙澄清,說這是那三個臭皮匠的傑作。
晚上開席,沒有外人,沈括就讓大家共同舉杯,慶祝戰事平息,皇室又添新丁。他還強迫每個人說一句吉利話。等沈括,越香凌和玉翩阡說完,眾人正準備動筷,裴大忽然舉手,「我也有話要說。」
裴凌南笑著看他,「光兒,你要說什麼?」
「我要說,恭喜爹和娘。還有,謝謝這個小寶寶。」裴大看著裴凌南的肚子,「本來我還在猶豫怎麼說出口,現在可以說了。以後,我要留在宮裡,不跟著爹娘了。」
眾人面面相覷。沈括雖然早就知道趙顯有了退意,但也一直在勸說他打消主意。因為皇室之中,實在找不到可以繼承皇位的人。皇位更迭,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光兒……」裴凌南拉著他,「你是不是……」
「不是的娘。我想做一個好皇帝,讓老有所養,幼有所依。」
裴凌南看向趙顯,趙顯走到裴大面前,低頭看著他,「光兒,你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從離開金陵開始,就看了很多,想了很多,一直想找機會開口。可是一旦要走上這條路,以後也許就不能在爹娘身邊盡孝了,所以一直不敢說。但是現在,孩兒想要去試試,想把爹沒有實現的事情,都實現。」
「光兒,這並不容易。朝中的局面把你爹逼迫到離開。在這個國家,說了算的,並不是皇帝。」
裴大仰起頭,「那我就讓他們統統閉嘴!」
趙顯摸了摸裴大的頭。沈括說,「皇上既然已經有了退意,皇位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裴大又聰明又是正統血脈,確實是最好的人選。雖然這條路很難走,可是他小小年紀,卻有這樣的決心,確實很可貴。」
越香凌附和道,「如果是那樣,臣定當儘力輔佐。」
玉翩阡也道,「雖然幫不上什麼大忙,但小臣也會儘力。」
裴凌南握著裴大的手,「光兒,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對嗎?」
「是,娘,非常清楚。」
「那娘不阻攔你。」裴凌南把裴大拉進懷裡,「既然你決定了,娘便會陪你接受王才教育。等到你站穩的那天,才會離開。」
「娘!」
「這是為娘最後的堅持。」
裴大點了點頭,「謝謝娘。」
這個小插曲之後,晚飯就吃得有些沉重了。雖然玉翩阡和越香凌幾次想活躍氣氛,可無奈當事人一家各懷心思,他們也不好過分介入。吃完了飯之後,趙顯把裴大單獨帶出去。
「爹,是不是孩兒讓你不高興了?」裴大有些擔心地問。
趙顯回過頭來,「沒有。相反,你的勇敢,讓為父的很慚愧。」
裴大抓著他的袍子下擺,仰頭說,「在孩兒心裡,爹是一個好皇帝。但是爹的為政方法,已經不可能為這個國家打開一個新的局面。爹的一生大起大落,時至今日已經身心俱疲,離開,也許是最好的辦法,請爹不要自責。」
趙顯驚訝。這樣的話,居然從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這個孩子,有超出同齡孩子的成熟和智慧,也許,真是天降的紫微星。
趙顯蹲下來,拉著裴大的手,「爹會同你娘一道守護你。而且,我兒一定會成為一代聖君。」
「爹……」
趙顯抱住他,摸著他的頭說,「為父這一生欠你太多。本來想把你帶出那座樊籠,自由自在地生活。可那不是你想要的人生,你的人生可以更精彩,更壯闊,這是你的選擇。爹娘都不會阻止你。只是我們不能陪伴你一生,以後若是遇到任何的艱難險阻,不要忘記了今天的決心和勇氣。」
「孩兒謹遵教誨。」
趙顯站起來,「那麼,從這一刻起,你不再是沈懷光。你是趙禎,皇太子,也會是南朝第十位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