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跋山涉水去見一人
左梧桐從來沒有這樣的無助過,她抱著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的人,卻不知道該如何做。
她流著眼淚,無助的抱著他,除了哭,好像還是只有哭。
到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哭了。
她這麼努力的拚命趕回來,她還是救不了他,她就是一個災星,她只會給他帶來無盡的厄運和傷害。
他一次次的為她妥協到現在,她還有什麼臉面活著呢?
但是她不敢死,他要她好好的活著,她的命是他千辛萬苦爭回來的。
她就算是想要隨他而去,她都做不到。
她摸著他的臉,滿是鮮血的指尖為他撥開貼在臉上的發,露出他布滿血污的臉。
她的鼻尖貼著他的,「你讓我怎麼辦,南宮凜你聽到了嗎?從來就沒有人怪你,你要我拿你怎麼辦?你不在了,你要我們怎麼辦?」
「不只我心疼你,我爹爹也心疼你,你擁有那麼那麼多的人,你怎麼能說你一無所有呢?」
「不是……一無所有的人不是你。」
她空洞的眼睛里滿是濃濃的哀涼,「失去你,才是一無所有。」
「你聽到了嗎?一無所有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沒了你,我才是一無所有。」
她低聲哭喊著,不甘心的重複著,「你起來好不好?我答應你,我再也不會走了,只要你起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別說去南疆,就是去浪跡天涯,我也和你一起去。」
他不會回應。
永遠都不會有回應了。
所以不管左梧桐哭得有多麼的凄絕,他還是不會睜開眼。
恢復理智的攝政王上前,心痛地把人從左梧桐的身上拉起來。
可左梧桐卻激動地抱住了他,她死死的抱著他,哪怕是一具屍體,她也抱得那樣的緊密。
「梧桐,你不要這樣。」攝政王哽咽。
「凜兒已經去了。」
左梧桐跪坐在地,雙手摟著他,他抵在她的身上,她低頭,貼著他的臉。
「沒有。」
「不要帶走他,他沒有死,他沒有離開我。他說過不會丟下我的,他只是生氣了,他在和我生氣,所以他遲遲不肯醒過來,他在嚇我。」
「別帶走他,不要帶走他。」
她魔怔一般的呢喃著,如此說著,愈發控制不住的哭喊。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即便是事實擺在眼前,但是她也不願意去承認,所以她不想這樣離開他。
現在她所擁有的,就是這一具屍體了。
只有抱著他,她才知道自己還活著,否則她就真的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啊。
沒有南宮凜,世間一切對她來說,都毫無意義。
她曾經不敢正視他的感情,現在終於敢面對了,但那個人永遠的不在了。
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
如果她早一點答應他,早一點和他去南疆,就不會有後面這些傷害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所有的一切都晚了。
她現在要面對的,就是眼前人的逝去。
她從頭到尾只能像個弱者一樣,眼睜睜的看著不幸發生,卻什麼都阻止不了。
上天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悲痛和絕望,贈她一場狂暴的風雪,她和他,慢慢地被白雪淹沒。
雪下得實在是太大了,攝政王當機立斷,讓人把南宮凜的屍體帶走,就算左梧桐掙扎著不要人動南宮凜,攝政王還是這樣做了。
再也抱不到那人,她連他的屍體都沒辦法再觸摸了。
左梧桐從雪地上爬起來,哭著跌跌撞撞的往前追去。
她崩潰地嘶喊著,雙手在寒風裡揮舞著。
好像,要用盡一切的辦法把人留下來。
哪怕是一具屍體,那也是她的。
他說過,她要把他燒了。
她不想相信他已經不在了。
她不信。
但那是事實,所以她的不信又有什麼用呢?
禍蓮說了,他的脈象快沒了。
他在她懷裡閉上了眼睛,失去了最後一絲生命。
她早就知道她留不住他,她只是一直在欺騙自己,欺騙自己他會醒來的。
然而現在屍體被帶走,她拔足追去,滿頭青絲在雪中凌亂飛舞,裙擺也高高的揚起,她現在就是一個失去理智,徹頭徹尾的瘋子。
她信了。
他不在了。
所以,她不能連他的屍體也失去。
褚連翹跑過去拉住她,一把抱住激動的左梧桐。
「阿左,你冷靜一點!攝政王只是要帶他出宮而已,你還會見到他的。」
褚連翹太明白那種失去摯愛的感受了,雖然愛情和親情不一樣。
但是那同樣都是毀天滅地的錐心之痛。
左梧桐渾身都在抗拒,「放開我。」
「放開我,我見不到他了。如果我不追上去,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你放開我。」
南宮凜是她的朝陽,是她心裡的一縷星光。
她怎麼能容忍他沉寂在黑暗的地獄里呢?
他還這麼年少,什麼都不曾得到過,怎麼能這樣瀟洒的赴死?
他為的……到底是什麼?
褚連翹還是不鬆開她,安慰她,「會見到的,我答應你,你一定還會見到他的。」
「你先冷靜好不好?我們一起回王府去看他,陪他走過他這一生的最後一程。」
「阿左,他想要你好好的,你這樣,他會走得不安心的。」
他不會安心嗎?
這話陡然像驚雷響徹過左梧桐麻木一片的腦海里,她大顆眼淚墜落眼眶,悲慟地呢喃。
「如果他真的走的不安……那我寧願他不安他,他不安心,他就會回頭看看我。」
「說不定,他就捨不得走了呢?」
她像是在和褚連翹說話,又像是在問自己。
然後,她慢慢地平復了下來,推開了褚連翹,她踉蹌地走到走廊邊坐下去。
不,那應該不算是平復了心緒,而是好像變成了一個死人,眼裡堆積著層層疊疊的絕望和死寂,一點光都沒有。
她還站在這人世間,她的眼裡卻沒了任何一絲一毫的眷戀。
她的靈魂都飄出了身體,麻木得像僵硬的傀儡人偶,哭不會哭了,笑也不會笑了。
褚連翹覺得她有點失了神志,擔憂地去抱她。
「阿左,你別這樣。」
「我知道你很難過,你哭吧,你不要這麼壓抑著自己,你會憋壞的。」褚連翹哽咽著。
左梧桐徒勞的睜大了血紅的眼睛,她沒動,一句話也沒說,目光茫然而無措。
她用力的把手指尖的血擦乾淨,一雙手上的血,都在衣擺上擦得乾乾淨淨。
她彎曲的背脊慢慢的挺直,身上卻散發出那種哀切的悲傷,隔著千山萬水去到很遠的地方。
她其實已經很痛了,身心俱疲,但她現在已經流不出淚了。
她就這麼僵著身體,疲憊不堪地開口。
「褚姐姐。」
「我沒事了。」
她木然地說,「他說希望我不要哭了,想要多笑笑。」
「那我就笑著去看他吧。」
「你說得對,他這麼好,我怎麼還能忍心讓他走得不安心呢?」
「我要去找他了。」
她說完,就扶著柱子,慢慢地站了起來。
褚連翹要扶她。
左梧桐擺手,虛弱地笑了笑。
「不用管我。」
「我可以的,只要能見到他,我就是爬都會爬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