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為了部落
遠方的山高聳入雲,天空開始晦暗下來。
南方卑熱,丈夫早夭。
沉甸甸的天空雲海,就像是有一片高原蓋壓下來。
妘蒙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傳說中天帝夋所掌握的廣莫之野,為山海之脊,但這厚重,浩瀚,遼遠無邊際的沉重白浪,是中原所從未曾見過的。
「大雨要來了!」
妘蒙是部族中的射手,也是少年人中最擅長射箭的,平常跟著砍樹的隊伍外出,妘缶會安排他去瞭望放哨,防止野獸的侵擾。
他擅長爬樹,往往爬的很高,然後用樹枝加上藤條,搭建一個簡易的平台,然後在上面一坐就是半天。
但今天看來不能長坐了。
妘蒙的聲音傳入下面妘缶的耳中,後者抬起頭來,看了看突然變化的天空,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走了,今天到此為止,把木頭拖回去!」
妘缶迅速聚集起伐樹的少年人們,因為妘載要求伐樹的人手分出一部分進行築牆,所以妘缶帶的人在一天天減少,不過暫時對於木頭的需求也並非過分巨大,對於妘缶來說,人少一些其實也好管理,以免有人饞嘴,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南方原野,濕林之中常有一些奇怪的毒草,而聽說向更南方,越過那片連綿高聳,如同天帝牆壁一樣的高山後,在嶺南之中,還有稀奇古怪的毒菇,那些東西,雖然好吃,但卻是致命的。
「嘿喲!」
「嘿喲!」
「加把勁!」
嘈雜的運送聲音響起來,少年們合力抬起木頭,他們用堅固的藤條把一些粗壯的木頭捆縛起來,然後拿最大的兩個木頭放在下面,作為滾輪。
這就是最早也是最原始的「運輸車」。
黃帝時代,薛氏擅長製作運輸工具,而他們的智慧就是這種簡陋的橇類滾車。
只需要拿最大的原木放在下面,上面鋪上木板,然後用牲畜進行拉拽,就可以使得這個車動起來。
而輪子的出現,則是至少在一萬年前,有一種玉輪被某個部落發明出來,可惜沒有得到大規模應用,該部落就撲街,徹底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這就是和赤方氏相反的結局,他們不願意遷移,就此成為旁人的奴隸。
而薛氏因為和各個部落關係很好,所以他們的造車技術也越來越高,並且沒有受到大部落的攻擊,而輪子的運轉方法,也重新被他們琢磨了出來。
只不過,薛氏的輪子,是用在車上面的,是用於運輸,而那個消亡的部落,他們可能是以紡織聞名的,故而他們的技術輪子,是用來當「紡墜」的,也就是「紡輪」。
至於黃帝和風后兩個人搗鼓出來的指南車,也就是上古觀天盤,這姑且可以看做是不可複製的黑科技......
畢竟黃帝時期的五大黑科技小能手,黃帝其一,風后其二,蚩尤其三,倉頡其四,隸首其五。
黃帝制冠冕,指南車,並且開發了神農氏的兩谷,使其變為五穀,而風后制陣法,指南車,蚩尤不必多說,刀槍劍甲一系列保命殺人的都是他弄得,而倉頡造文字,隸首繼承伏羲的衣缽,開數學之先河。
但現在么,指南車這種黑科技超越時代,根本不可能弄出來,加上後來各路天神有意限制,直至顓頊帝之後才改革開放,所以天下的部族人民還在用薛部落發明的最原始的造車方法。
巨大的原木滾動起來,四周有十幾位少年戰士保持著原木的穩定,使其不會向某一方向過分凸出,他們的手裡都拿著石錘,如果原木開始凸出,他們就會使勁拿鎚子敲打,提示前面放慢拉扯的速度。
但天不隨人願。
第一滴雨水落在了妘缶的鼻尖上,他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有些難看。
「快,快!下雨了!」
妘缶一邊說著,一邊使勁用力,周圍的少年人們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嗷嗷叫喚起來。
「嘿呀!嘿呀!加把勁!」
木頭在泥地上隆隆滾動,大家之所以害怕下雨,正是因為怕大雨把土地弄爛,到時候木頭陷入土裡,那就糟了。
妘蒙從樹上跳躍,拿起藤條,對下面喊道:「實在不行,就丟在這裡吧!咱們先回去,巫上次不是說了,保護人手才是重要的!」
妘缶咬牙,大聲回應:
「我聽說南方多雨,時時常下不停!這一場雨要是下起來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你看這雲,這般厚重,或許是短促的雷雨,也可能是數日的暴雨!」
「我們沒有南正,沒有辦法推衍天象,所有的答案都是靠著老族長和巫來告訴我們的,但現在我們距離原野很遠!」
「我們每日都要消耗木頭,如果這批木頭送不回去,很可能過幾日部族內就沒有辦法生火了,版築消耗的木頭也很多,還有製作器具,修繕屋棚,哪一個不需要木頭!」
「沒有木頭,篝火不起,陶器的燒制就沒有辦法開工,只靠著巫的力量雖然暫時可以,但巫的身體孱弱,我們不能完全依賴於巫!」
部族剛剛起步,自然是沒有木頭的資源儲備的,每一日拉回去的木頭都會很快消耗掉,用人手與忙碌來抵消時間,以此來加速發展,所以妘缶深深知道,不能小看任何一批木頭,有些東西可以放棄,但有些東西不能丟掉。
而且木頭泡在水裡數天,很可能就會滋生蠹蟲,很快就會爛了。
妘缶不想放棄這些木頭,但妘蒙的建議未嘗不無道理。
如巫所說,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人,什麼都沒了。
但事實上,人越是怕來什麼,天越是喜歡給你弄什麼。
堅固的土地已經變得泥濘不堪,僅僅十幾日的運送還不足以把這片土地變成堅固,不怕雨水淋濕的硬土,但想來,即使是硬土,也不能抵抗這種潑天般的雨水吧。
就像是天漏了一個大窟窿,巨大的水如江河傾瀉般向下倒來,戰士們渾身上下全都濕透了,妘缶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前面是一個小型的丘陵,翻過去,就可以看到部族的土牆了!
「還差一點!大家加把勁!為了部族!」
妘缶把藤條捆起來,勒在腰上,少年們紛紛效仿,而妘蒙也想這麼做的時候,妘缶制止了他。
「我們需要你為我們放哨,預測危險。」
妘蒙沉默著,他看到許多少年都向他望過來,沖著他點了點頭。
原木開始掙扎著,濺射著泥水,從平地向丘陵的斜坡爬過去。
老藤拉扯,如張到極致的弓弦。
隆隆的低沉聲音,伴隨著泥水的啪啪聲,少年們的眼睛都被雨水糊住,看不清前面,妘缶使勁拉扯,就差一步,眼看就要拉過這個不大的斜坡!
腰間的老藤突然崩裂!
妘缶腳下頓時一滑,整個人就從斜坡上滾了下去!
但是緊隨其後,一隻不算太有力,卻很溫暖的手掌捉住了他的手腕!
啪!
妘缶抬頭,他看到的亦是那張年輕的面孔,在短暫的愕然之後,立是欣喜。
「巫!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