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去世了

「小天，月兒。」

景國泰拼著最後一口力氣，叫了一聲他最後的兩個親人。

二人蹲在了老爺子的床邊，儘力壓抑著自己的悲傷，從臉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

他們不想爺爺不在的時候，還在擔心他們是不是會難過。

景國泰緩緩的睜開眼睛，房間里刺眼的燈光換成了一個暖燈。睜眼便是兩個孩子的笑意，景國泰也跟著扯了一下嘴角。

只可惜，沒有什麼力氣，他還要留著力氣和孩子們多說兩句話。

小的時候，他最喜歡叫景昊天小天，因為在他的眼裡，自己的小孫子是最優秀的。

他本該站在這世界上最高處，俯瞰這片大地。

可是後來，他的小天被命運束縛，變成了眾人口中的景昊天。

「小天啊，爺爺最喜歡的就是你，最舍不下的也是你。爺爺只希望你能快樂，只希望你能安心做你想做的事。」

景國泰一下次說了一句這麼長的話，導致心跳加快，一旁的儀器滴滴響個不停。

這儀器的聲音在房間里顯得突兀無比，攪亂了每個人的心。

「這前半輩子，爺爺盡了最大的努力，都沒能讓你開心一天。往後，沒有爺爺，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頭一次，驕傲如景昊天，也終於是掉下了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這話是爺爺教的。

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掉過眼淚，一直記著爺爺說過的話。

可如今，就讓他放肆一次。

只可惜，隱忍的太久，忘了怎麼哭泣，那眼淚只是劃過幾滴，落在了爺爺的手心裡。

柯婉月早已泣不成聲，景國泰休息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月兒，你是爺爺最好的孫女兒，有你，才是景家最大的驕傲。我們景家欠你的太多，來生，爺爺再一一償還。」

看著柯婉月趴在自己旁邊，景國泰想伸手，但是用不上力，到最後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孩子哭，連為他們擦眼淚的力氣都沒有。

「爺爺護著你們前半生，自認為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和責任，卻還是讓你們過的痛苦，這是爺爺此生最後悔的是。往後餘生的路還很長，爺爺不能陪著你們了。無論如何，你們還有兄弟，所以，一定要……好好活著。」

這是老爺子最後一口氣，隨著話音的落下，旁邊的儀器聲音，也由快快慢慢的雜亂，變成了一聲長音。

至此，柯婉月和景昊天都知道，他們再也沒有爺爺了。

那個會為了他們擺平所有障礙的爺爺，徹底離開了他們。

蕭何和兄弟們站在二人身後，眼睜睜的看著老爺子閉上了眼睛，喪失了所有的生命體征，單膝跪在了地上。

男子漢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老爺子就是他們的長輩，是他們的伯樂，也是他們效忠的人。

這一跪，就是永別了。

「爺爺！」柯婉月跪在地上，緊緊的拉著爺爺的手，感受著原來本就不高的溫度，一點一點的變的冰涼。

涼意穿過指尖，浸透了柯婉月的心。那一瞬間，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爺爺都可以說是柯婉月生存的動力。

上一世的無能為力，這一世她努力去改變，可到頭來還是得分別。

所以，她失去了爺爺兩次。一次的痛苦，兩次的撕心裂肺，柯婉月嗓音都喊啞了，但她知道，爺爺再也回不來了。

千萬不要再有來世，她承受不起一次一次的離去。

景昊天定定的跪在地上，原本臉頰上的那滴淚珠，也已經乾涸。

生生地忍了眼淚，既然留不住爺爺，那就留住爺爺所說的話。

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有擔當，有野心，有魄力。

在外叱詫風雲，在家裡，面對家人，一定要記得，收起所有的稜角，好好的去愛護願意陪在身邊的人。

一行人跪在地上，大約到了半夜，都沒有要離去的意思。房間里的溫度被調成了最低，一個一個手腳凍得麻木，卻依舊不忍心起身。

這是最後一次在老爺子面前了，他們都捨不得。

私家醫生再次進來的時候，眼見著一群人還跪著，哪怕是見慣了生死的醫生，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景家所有人，都是值得讓人敬佩的，身為領導者，從不虧待手下，把手下當成親人對待。

身為手下忠心耿耿護著主家，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無論是兄弟情誼，還是夫妻之情，都足以讓人動容。

「景總，夫人，這是老爺子留給你們的信。上次老爺子暈倒的時候就給我了，說等他身去之後，再交給你們。」

看著眾人好像都沒有什麼反應，私人醫生輕輕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把手中的信封放在了桌面上，一個人站在了角落裡。

這裡是他們的主場，自己只能隨時候著，等著他們的吩咐。

又過了許久，景昊天回過神來，起身去拿信封。這是跪的太久，腳步有些虛晃，如果不扶著床頭，絕對會栽倒在地上。

眾人的視線隨著景昊天的動作而動，等著他念出那封信。

景昊天先大概看了一眼，心裡猛的一驚，緩和了許久，這才悄然開口。

小天，月兒，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爺爺可能已經不在了。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人生在世上，總要有分離，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希望你們不要難過。

爺爺會以其他的方式陪伴你們，可能是一顆星星，也可能是花草樹木。

爺爺真的很開心，能在晚年的時候有你們的陪伴。你們二人一路走來，受的所有苦，我都看在眼裡。

世界上有哪個長輩捨得讓自己的孩子受苦呢？爺爺年紀大了，很多事情力不從心，想出手幫助，可總是會受一些限制。

到了最後，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夫妻兩個受苦。小天，我知道你還活在這個世上，興許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沒有回來。

月兒一個人太累了，我們景家欠她太多。若是你回來之後，一定要好好對她，不要再讓她受一點委屈。

我知道我撐不了多久了，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月兒一個人也撐不了太久，她還要照顧孩子，還要守著我這個老頭子，還得每天等著你回來。

小天，你不在的時候，爺爺沒有做到一個長輩該盡的責任，竟然讓孩子們去面對這些痛苦。

無論是兄弟們，還是月兒，這一切本不該他們承受。爺爺只希望你能回來，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

年輕的時候到現在，我也算是一個書迷，可是到了現在，我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些書都白讀了，想借鑒幾句話都想不起來。

爺爺這一輩子為了景家操勞，也著實是累了，這樣離開也好，人世間的分別多了，你們千萬不能因此萎靡不振。

未來是屬於年輕人的時代，是屬於你們的時代，那群老東西遲早要退出市場，若是他們打擾到了你們，你們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還有景雲，你是小天，他是小雲，我的寶貝孫女是月兒，你們三個都是爺爺活下去的希望。等著景雲出生了，我一定教會他念爸爸媽媽。

也一定會告訴小傢伙，他的爸爸媽媽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真是老了，不中用，寫這麼一些字手抖的厲害。就這樣吧，再見，我親愛的孩子們，一定要記得，不要難過。

想做什麼就去做，遇到什麼困難，遇到什麼障礙，就去清除。無論是人，還是事，都不能阻止你們前進的腳步。

……

一封信念完，景昊天的淚水打濕了信封。這封信寫到後面，字跡歪歪扭扭，完全不是老爺子的風格。

老爺子為人正直，寫字也是方方正正，一開始下筆還是有力的，到了後面，就連筆畫成型的困難。

可想而知，老爺子寫完這封信費了，多大的力氣。

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爺爺的身體就已經撐不住了，

柯婉月靜靜的聽完，木訥的起身，接過了那封信。爺爺的心裡沒有交代關於公司的任何事，只是讓他們去做自己想做的。

爺爺從一開始就知道董事會的野心，從一開始就在擔心景昊天會受到董事會的威脅。

所以信裡面說的很清楚，讓他們無所顧忌的去做事，掃除障礙。

這次，可不只是掃出障礙那麼簡單了。柯婉月愣了兩分鐘，小心翼翼的把那封信揣起來，走到了私人醫生的面前。

「醫生，你剛才說，爺爺是因為突然情緒激動，導致血氣上涌嗎？」

柯婉月眼神空洞麻木，就連語氣也聽不出喜怒哀樂。但是私人醫生就是能感覺到，柯婉月說這樣的話，心裏面已經計劃好了怎麼對付那群人。

所以，私人醫生點了點頭。

若是這口氣一直吊著，老爺子怎麼都能撐一個月。方才他去找僕人打聽，知道下午董事會的成員來鬧事，老爺子出去情緒一直很激動。

估摸著也就是這個原因了。

「好，我知道了，多謝醫生這麼長時間來的，費心照顧，先聯繫火化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