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 中場休息
地下,4000米,一切顯得很安靜。
斷斷續續的地震持續了十多分鐘,整個武器研究院損失慘重,一開始還能聽到紫地精的哭聲和塔夫曼碎碎念損失經費的嘀咕聲,但後來他們也不出聲了,大概是不忍直視了。
再往下走就是生物研究室里,這裡的畫風和上一層截然不同,是一個標準的室內空間,黑暗又壓抑,到處都是緊閉的閘門,生化危險品的符號充斥每一個角落。
但除了這些極具科技質感的一面,這裡還有許多十字架的圖騰,殿堂一樣的台階,許多門扉也被修築成了聖意的拱券狀。
透過一些玻璃房間,能看到房間陰暗角落的刑具,那可不是給人形生物用的刑具,是給野怪用的。
地下3000—4000米,不同於多倫特那種溫和的現代文明與宗教藝術結合,而是更為深層次的兩種時代碰撞,黑暗,與更黑暗,血腥,與更血腥。
在這個深度,安娜也終於宣告掉隊了,她掉隊的原因是終於受不了輻射了,呼吸已經搖搖欲墜,周圍的環境似乎也對她產生了些影響,出現了幻覺作為LV1,體質就是這麼虛弱。
交掉所攜帶的秘寶之後,她也躺入了一個醫療室的營養瓶中。
長達兩小時的精神壓力后,終於來到了這個深度的盡頭。
一個飄散著寒氣的避難所內,一扇凝結著冰渣子的閥門躺在地上,像是多年都不曾打開的冰窖,溫度計上顯示當前溫度是零下-10℃。
「休息一下,等一下再下去。」莉萊說道,在這個冷藏室一樣的避難所內摘下了頭盔,甚至脫下了防護服,呼吸一口久違的舒爽空氣,像是又回到了蘭霜堡的森林裡。
打開這層冰渣門,就是4000米—6000米的機械墳墓,唯一被紫地精提示為危險的地區。
即使隔著一扇厚厚的閘門,也確實能感受到紫地精所描述的這份危險。
停屍間一樣的溫度正絲絲地從地上冒出,凍結了整個避難所。
尚存的七人也立刻解除了一身厚實的防護服,紛紛擁抱冷空氣,攜帶的冰箱打開,瘋狂補水,緩和在武器研究所蒸發掉的水分,在【恆溫光環】的作用下,這個寒冷的空間相當舒適。
「這就地下4000米了,感覺可真刺激啊。」【幻想魔術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有意說地很輕鬆。
「要是再來波地震,把我們都埋在這了,那肯定永生無法見到天日了吧。」【馴獸師】也向對方拋出了一罐啤酒,雖然莉萊命令禁止帶酒,但沒想到他們一開始就藏好了。
八個小時內,又有四千米的厚度盤壓在了頭頂,就好比有人站上高處總會想象地震來臨,腳下的土地分崩離析,在反向四千米的地帶,也難免想象地表塌陷,萬噸重量傾軋而下。
這種想象如同生物自我保護的本能,激發恐懼,讓自身遠離這些危險的地方。
五位隊友的相繼掉隊,也給人一種不安惶恐,就像那些經典的探險故事,或者鬼屋故事,團隊中的成員一個接一個消失,誰也不知道下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莉萊嘿咻一聲,如釋重負一樣坐靠在了牆壁上,燒灼的神經線也終於得以冷卻
終於有空仔細捋一捋信息量,整整4000米深度的信息量。
首先是皇帝的畫作,現代藝術主義的手法,相較這種創作技法,畫作本身所透露出來的焦慮情緒都顯得不重要了。
皇帝就是教母......這個想法很自然地產生。
這是最偷懶的答案,用這個答案倒推的話,一切就都能解釋了。
超前的科技,戰略眼光,繪畫理念,一切都不屬於這個時代,也都不屬於這個世界,毫無疑問教母就是這麼一個人。
但它大概率只是一廂情願的答案,教母和皇帝,與其說是同一個人,倒不如說是兩個完全相反的人。
教母消極避世,皇帝鋒芒進取,或許兩人擁有等量的知識,但這種氣息和風格上的差異,絕對不會是同一個人才對。
除開對皇帝的疑問,莉萊對之前走過的四千米也同樣有新的疑問。
0—1000米的軍演區。
1000—3000米的武器研究院。
3000—4000米的生物實驗室。
顯然這些空間都不是夜魘挖的,而是最初由天芒星挖建的,只是現在被夜魘撿漏拿來用。
但經過上面這些地方的時候,莉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違和中又帶點似曾相似,莫名的微妙。
思緒萬千之際,一罐蘋果汁被遞向了莉萊面前。
「莉萊,給,果汁。」茉崔蒂將蘋果汁晃了晃,晴朗的笑意在嘴角浮現。
「謝......」莉萊先是一愣,然後才欣慰地接過蘋果汁。
撬開蘋果汁,青色的酸甜入喉,茉崔蒂也坐在了莉萊旁邊,神色出奇地平靜。
莉萊轉過身看了看茉崔蒂雙手捧著蘋果汁啐飲的靜謐側臉,第一次覺得對方有如此超凡脫俗的魅力。
「害怕或後悔嗎?」莉萊籠統地發問,語氣更像是開玩笑。
「害怕但不後悔。」茉崔蒂回答。
「那你害怕的話會怎麼做呢?」莉萊問道,「順帶一提,灰燼如果害怕的話,會在某個夜晚找你說悄悄話,立許多不該立戰前flag。」
「那當然是女神與我同在咯。」茉崔蒂,放下果汁,雙手合十,像是在說希望人沒事。
莉萊過了一會才發問:「其實我很早就想知道了,你們有神論者到底是怎麼論述神明存在的。」
莉萊也不知道自己算什麼神論者,雖然她從小在修道院長大,聽到的也是神神叨叨的禱告和哲理,但總的來說是不覺得有神的,也不反對有神論。
可最近有些不同了,冥冥之中,總覺得有個最高的神明在幕後掌控一切,推動命運的輪盤發展。
「舉個例子,如果因為信仰就能獲救的話,那那些信徒在遭受苦難的時候,神又到底在哪裡呢?」莉萊問道,一絲迷茫不經意露出。
「很簡單啊,神就在和你一起受難啊。」茉崔蒂很自然地答道。「如果你被拷在斷頭台上,那神就和你一起躺在斷頭台,如果你飢餓,那神就和你一起受餓,如果你受到鞭刑,那神就和你一起受到鞭刑。」
「這樣也行咯?」莉萊又覺得恍然,又覺得被戲弄了.....被神戲弄了。
「就是這樣簡單啊。」茉崔蒂側顏一笑,翠綠色的短髮淺淺地斜下。
在零下十度的環境下,時間過得緩慢而愜意,不經意間,莉萊面前已經擺了兩瓶蘋果汁了,彷彿他們能一直這麼休息下去。
「對了,莉萊,其實我一路過來,我發現了一個問題。」茉崔蒂小聲地說,目光也收緊了許多。
「什麼問題?」眼見對方態度像是在辦正事,莉萊的神經也繃緊了些。
「軍演區,和武器研究區,我覺得有些問題。」茉崔蒂說。
「你也這麼覺得?」
茉崔蒂點了點頭:「嗯,就是......你不覺得,軍演區給人的感覺很熟悉嗎?」
莉萊的肩膀動了動,不謀而合。
「它和之前我們在多倫特,在海防線上,聞到的氣味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