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活不能自理的唐掌柜
按照計劃,杜航是該在唐敬言倒地之前接住他的,結果到了關鍵時候,他又一次掉了鏈子。
蕭颯無奈搖了搖頭,在心裡點評了四個字:不堪大用。
柳欣妍的祖母柳何氏算是個極現實的人,季敏剛嫁到柳家的時候,她也是待她好過一陣子的,因為親家公是兒子的先生,是對兒子的前途有助力的人。
之後親家公過世,媳婦生了個丫頭片子,因為是讀書人家的姑娘,季敏不論是做家務還是做農活都十分笨拙,幾項疊加起來,柳何氏越來越不待見季敏,只覺得她沒有一處能拿得出手的。
但柳榮貴是她最看重的兒子,沒有之一,愛屋勉強及烏,只日日看著她在眼前晃,她那心裡沒一天是舒坦的。
後來是柳榮貴『知母莫若子』,主動提出了要帶著妻女另外住開,名義上說是為了讀書尋個清靜些的地方,實際上他一年之中也沒有幾日會留在村裡頭,不過還是為了親娘著想罷了。
柳何氏猶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反正兒子承諾了,不在外頭讀書的時候便會回家的。
柳榮貴一房搬了家之後,他便成了家主,既然是家主,即便不常回來,他住的那間屋子依舊是最好的。杜航慷他人之慨,讓『冤大頭』唐敬言住進了柳榮貴和季敏的卧房之中。
柳家人魚貫而出之後,杜航沒了剛才對他們的頤指氣使,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自家老大的腦袋,就剛才磕在門檻上的那個位置,摸到了一個大包。
杜航:「……」這木頭門檻真硬啊!他也不是故意不接住老大的,主要是老大倒地的時候他正醞釀著來個大爆發,爭取一舉鎮住這些個泥腿子呢。
杜航才剛收回手,唐敬言已經睜開了眼睛,第一回他暈的真真切切,所以只能從林楓處得知柳欣妍的反應,這一回,他是裝暈。
他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為林楓描述的那些個細節之中,他品出了一些不平常的端倪來,她狠狠打了他,她對著他落了淚,她驗看了他的傷處。
她……會不會也和他一樣呢?
過去的十一年間,他每年都要來看看她,看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回來了,但每一回他都是失望的,可事到臨頭,他卻突然矛盾了起來。呵,近情情怯?
杜航和唐敬言對了個眼,沖著他『嘿嘿』乾笑了兩聲之後,轉身就出門去找那個因為貪婪而最好說話的老婆子了。
錦衣衛最喜歡有弱點的人,因為只要捏住了他的弱點,他就會對你言聽計從。你指東,他不會往西。
比起甩人銀票,杜航更盼著有人能把銀票甩在他臉上。不過按照蕭颯的說法,七星村閉塞,村民們大字不識一個的,你給他銀票,只怕他能拿去如廁的時候使。要砸人,還是真金白銀的更直接些。
於是『啪』的一聲,杜航把一錠成色很不錯的銀子拍在了桌上。
「我們大掌柜的,家裡的金銀是能堆成山的,出入都前呼後擁,一大群人爭搶著伺候。你們這裡,嘖,窮山惡水的,找個齊整的丫鬟都難。但沒有丫鬟……」
杜航舌燦蓮花,把行事作風向來雷厲風行的唐敬言說成了不通俗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紈絝,還是最頹廢無用的那一種。至於他身上為什麼那麼多傷,自然是身上帶了太多銀票,招搖太過,所以被山匪當做肥羊給宰了一回。
自銀錠被拍在桌上之後,柳何氏的目光一直是發直的,杜航說的什麼,她是半分都沒聽進去。季敏和柳榮貴,在聽到杜航說唐敬言恨不能讓人把屎把尿的時候,兩人的臉色都很有些微妙。
「……我們家大掌柜的心眼特別小,特別記仇,如果有人對不住他,只對不住他一分,他都要還上十分。只還她一人還不夠,還要搭上她全家才能稍稍解氣。」
而後杜航的目光落在了被季敏掩在身後的柳欣妍身上,「你們家這位小姑娘嘛,救人的初衷是好的,不過做法……」
顛來倒去的,杜航說出了最終的目的,「這銀子算是定錢,讓她……來貼身伺候我們家大掌柜的,上藥喂葯喂飯穿衣……直到我們爺傷愈為止,就算是將功贖罪了。」
「不可!」拒絕的人自然是季敏。
「好好好!」滿口答應的是柳何氏,點頭之後,她飛快地將桌上的銀子拿起,放在嘴邊啃了一下,看到銀子上明顯的牙印之後,她那一張老臉笑得就像盛開的花。
聽季敏拒絕,她甚至都沒讓季敏繼續開口,就橫眉立目道:「這個家裡,只要我還活著,就輪不到你個生不齣兒子的沒用娘們做主!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兒戳著,還不快點兒,給貴客備飯去!」
「娘,妍妍年紀也不小了,再過幾年就該嫁人了,您讓她伺候一個外男,這事兒不妥的。」
讀書人信奉的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於季敏看來,她女兒的名聲,並不是這區區一錠銀子可以收買的。
但要讓眼皮子淺的柳何氏把收起來的銀子再拿出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杜航瞄了瞄,又拿出了一錠銀子來,一錠銀子不夠的話,那就兩錠銀子好了,「這個拿去,給我們家大掌柜的備點兒好吃好喝的,別摳摳索索的,委屈了我們家大掌柜的。」
轉眼間又多了一錠銀子,柳何氏樂得簡直找不著北。季敏的所謂『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親』在她聽來都是放屁,這孫女兒說是十二了,但看著又黑又瘦的,賣都賣不出去,如果……
如果真能扒上這個富貴的主兒,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她可是聽說了的,隔壁村一個小丫頭不過做了個富戶的通房,她那祖母就跟著穿金戴銀了。
人生在世,要活得好,總得學會審時度勢,順勢而為。
只要她祖母猶在,她和她娘是不可能把唐敬言趕出門去的,既然不能反抗,便只能順從,至少表面上得順從。
至於唐敬言,只要他想,她最多只能避他一時,卻沒有把握能避他一世。
「娘,女兒願意。」
「妍妍?你還小,你不知道……」名聲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是多重要的事。
「娘,女兒不小了,女兒知道家裡頭沒有多少銀子了,爹爹今年要去省城考舉人,明年要去京城考進士,這衣食住行、筆墨紙硯的,哪樣不需要銀子?我照顧那位生活不能自理的叔叔,就能掙這麼多銀子,有何不可呢?」
杜航:「……」生活不能自理?他是不是有點兒把話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