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姐夫（一）

兩長一短之後緊接著三長，這是之前約定好了的暗號。

聽到這個聲音之後，一個絡腮鬍子不耐煩道，「那些個傢伙是想銀子想瘋了吧，這麼短時間內就又送來一個。不是和他們說過了嗎？孩子數量太多的話，咱們這兒不方便往外送。」

「既然都送過來了，我去看看去。」另一個瘦得幾乎皮包骨的男子道，不多時，那個瘦得皮包骨的綽號『骨頭』的男子笑眯眯地走了進來，因為瘦得有些脫形，他笑起來滲人的慌，與其說是一個人在笑，不如說是一具骷髏剛剛詐屍。

「這個不一樣，是好貨色。」

「能有什麼不同的？還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你看看就知道了，要實在覺得人數過多，前頭的孩子可以先緩一緩，這個孩子先抓緊往外送。」

京城是集權勢和富貴於一體的寶地，也許富貴，也許權勢，有些人掌握其一甚至二者俱全之後，便會覺得日子無趣，從而衍生一些在常人看來很不正常的嗜好。

陰陽調和，乃是倫常。有些斷袖分桃之流已然讓人不恥，更遑論喜愛同性幼童者。但這般『愛好』一旦開始便很難停止，明著來只怕難免要被千夫所指，因而好些『貴人』勉強壓下了性子，由明轉暗。

絡腮鬍子將信將疑，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酒壺，步伐不穩地往外走去。

一個孩子鬧將起來，都能逼瘋一群人，一群孩子一塊兒吵鬧，那定然會引人注目，因而大多數孩子被送過來的時候都是給餵了葯的。有時候藥量若是沒有拿捏好，傻了倒也無妨，就怕死了，憑添晦氣。

絡腮鬍子往來人懷裡看了一眼，就見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正睡得安安穩穩的，小臉紅撲撲的，嘴角還帶著最為純凈的笑意，「男娃？」若是男的，這樣貌也著實長得太好了些。

「男娃！」似乎是怕絡腮鬍子不信，那人還利落地拉開了孩子的褲衩。

瞄了一眼只有男子才能有的物件兒，絡腮鬍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模樣是很不賴，就是年紀小了些，費糧食。」

「年紀小還不好么？到時候您教他什麼，他可不就學什麼。」

絡腮鬍子眉頭一挑，「有些道理，下回再有這樣的貨色，送幾個我們收幾個，價錢好商量！」

銀『貨』兩訖，絡腮鬍子抱著小娃兒進了屋子。

「送那間屋子裡頭去，一會兒人醒了，給喂點兒吃的，要是餓出個好歹來，那就虧大了。」

翻了個身，元寶有些委屈地醒了過來，因為床榻太硬。作為季敏盼了多年的兒子，柳欣妍等了兩輩子的弟弟，元寶在家的待遇向來很好，不論春夏秋冬，他的小床都是軟軟的，還冬暖夏涼。

剛從甜甜的夢境之中醒過來的小寶有些遲鈍地看了看四周，慢慢想起睡著之前的情形之後，元寶下意識地扁了扁嘴，原來姐姐真的沒有騙他，這世上真的好多好多壞人，看到他這麼可愛的寶寶，問也不問，就直接抱走了。

抱走寶寶也就算了，還給他喂好苦好苦的葯，真是太壞了！

『咕嚕咕嚕咕嚕……』下一刻，元寶捂住了自己滾滾圓的小肚子，他好像……餓了。嗚嗚，想娘親，娘親會做好吃的，嗚嗚，想姐姐，姐姐會給他喂好吃的。

「寶寶最乖，寶寶不哭。」元寶伸出藕節一樣的小胖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狠命憋住了眼淚。姐姐說過啦，哭多了要變醜的，變醜了娘親和姐姐就都認不出他了。

嚶……淚眼朦朧間，元寶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發現這間屋子裡頭居然還有一個小哥哥，嗯……長得比他丑一點。

姐姐說，寶寶長得最可愛，是因為寶寶什麼都吃，這個小哥哥長得丑是因為什麼都不吃嗎？

季敏和柳欣妍都一致認為小娃兒還是胖乎乎的最可愛，所以並不怎麼限制元寶的飯量，一般都是他能吃得下就讓他吃。

絡腮鬍子他們呢，倒也不是為了省糧食，而是為了省麻煩，孩子吃得飽，自然就有力氣了，有力氣了可不就能大聲哭喊了嗎？

大聲哭喊是很容易引來旁人注意的。所以一個孩子他們只給一點兒飯菜，不為讓他們吃飽，就為了讓他們肚子裡頭能有些東西，不至於餓死。

元寶手忙腳亂地吃完了自己的份量之後，看了眼放在小哥哥跟前粒米未動的飯菜，咽了咽口水。

「小哥哥，你吃。」一臉真誠的，元寶把小碗往那個小哥哥面前推了推。

就……平時元寶若是這樣殷勤，那麼不論是季敏還是柳欣妍都會把吃的重新送回元寶手裡頭，算是獎勵他懂事。今天么，元寶眼睜睜地看著那一碗飯被直接拂下桌，扣在了地上。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柳家是農戶出身，更能體會這句詩其中的深意。季敏和柳欣妍在元寶跟前偶爾會裝作不小心將飯菜落在桌面，然後撿起來繼續吃，元寶看多了，便也學會了。

不過多少還是有區別的，季敏和柳欣妍是用筷子夾，元寶是直接上手。自然，家裡的桌子季敏向來是擦得很乾凈的。

元寶有些糾結地看向了地面上的飯菜，娘親和姐姐只說桌上的可以撿，地上的……元寶特別幽怨地看了比他丑一點的小哥哥一眼，小哥哥是個小氣鬼，自己不吃也不給別人吃。

「唉。」元寶學著柳榮貴平日在家的模樣嘆了口氣，艱難地爬回了小床，平躺，閉眼，姐姐說她原來餓的時候就睡，睡著了就不餓了。

但……姐姐是不是騙寶寶了，肚肚餓的時候哪裡能睡得著？煎餅一樣翻過來又翻過去，肚子還是餓得不行，元寶覺得自己要被餓死、累死了。

「滾出去！」耳邊響起了一道沒啥氣力還有些嘶啞的聲音，小寶眨了眨眼，小哥哥的聲音也好難聽啊！滾……他知道的，只有胖乎乎的寶寶才能滾，不過他現在餓得沒力氣，不想滾著玩。

「本世子讓你滾出去，你聽見沒？」

元寶特無辜地看了小哥哥一眼，聽是聽見了，但他沒吃飽，沒力氣呀。

見元寶沒動靜，某個比元寶丑一點的小哥哥有些氣急敗壞起來，「你……大膽！」

大……蛋？大灰它們的蛋，又大又好吃呀！嗚嗚，元寶捂住了自己的小肚皮，覺得自己更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