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姐夫（二）

見『骨頭』放下了碗筷，絡腮鬍子飲盡了碗中的最後一口酒水，「準備一下，咱們今晚出發。」

「這麼早？那邊不是讓咱們多藏幾天避過了風頭再說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這心裡頭總覺得有些不踏實，早些把人送到，收了該得的銀子，就沒我們什麼事了。」

「也好，這些個孩子年紀太小，煩人得緊。以後就讓他們煩去吧。」

『骨頭』這話讓絡腮鬍子輕嗤了一聲，有些不屑道，「他們有什麼可煩的，養得好了，各個都是搖錢樹，天天躺著等銀子滾到荷包裡頭。特別是最早送來的那個，金尊玉貴的，多年以後等他模樣長開了，不記前事了，再把他往京城一送，多的是貴人爭著搶著要呢！」

「剛送來的這個也不錯，雖然出身一般，但模樣實在是好。」

「嗬，還沒完了不成？」當敲門聲又起，『骨頭』掂了掂已經沒有多少份量的荷包，「他們再多敲幾回門，咱們上路的盤纏都要搭進去了。」

「去瞧瞧，長得一般的就別要了，也不差這一個兩個的。」

『骨頭』和絡腮鬍子雖然做的事兒和男風多少有些關係，但他們本身好的不是男風，而是真金白銀。

饒是如此，『骨頭』依舊因為來人不俗的容貌而片刻失神，「你……誰啊？孩子呢？」

話音落下，他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隱隱的疼痛，微微低頭，目光下移，他倏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肚腹之上插了一把刀，已經整刀沒入，只剩下了刀柄在外。想要張口呼救，下一刻，他就被人捂住了嘴，而後脖頸之間一涼……

唐敬言推門而入的時候，元寶正一本正經地在和顧昕睿講『道理』。

「……我姐姐和我說過的，粒粒皆辛苦，小哥哥你就算自己不想吃，也不能把碗推到地上呀，你可以問問我要不要吃，當然……寶寶是不餓的，一點兒也不餓。」

元寶說到這裡，沒控制住咽了幾口唾沫，「你完全可以留著晚上吃嘛！」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元寶特別激動地轉過了身，在他看來，開門就代表了有吃的，隨即他有些小失望，因為進屋的大哥哥是空著手的。

不過……

「大哥哥，你長得真好看呀！」

姐姐說，嘴甜的寶寶特別招人喜歡。

姐姐還說，長得好看的人都是好人，比如娘親，比如姐姐，比如寶寶……

唐敬言低下頭，看著雖然腿短但極快速地衝到他跟前，已經穩穩抱住了他大長腿的小傢伙，一時之間，有那麼點兒不知所措，小娃娃笑得彎彎的眉眼，和記憶中的某人一模一樣，該說真不愧是親姐弟嗎？

向來冷硬的表情有片刻的鬆動，而後如冰雪消融一般，唐敬言嘴角微彎，笑了起來，從嚴冬到暖春，元寶直接看呆。

元寶年紀小，單純得不得了，唐敬言一個大活人進屋，元寶注意到的只有他那張好看得不得了的臉，顧昕睿雖不過年長他兩歲，卻已經開始進學，知曉不少事了，本來孤傲的他此刻被唐敬言的氣場所震，半晌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小哥哥，你有姐姐嗎？」突然之間，元寶問了顧昕睿這麼一個有些突兀的問題。

若沒有唐敬言在場，顧昕睿還是會和剛才一樣，對元寶所問所言不予理會，但此刻，看著元寶好似有些討唐敬言的喜歡，顧昕睿滿老實地點了點頭，認真答道，「有。」

聽到顧昕睿的回答，元寶有些警惕地看了眼顧昕睿，又很緊張地抬頭看了眼唐敬言，環著他腿的小胳膊更用力了一些，而後在顧昕睿和唐敬言的驚詫眼神之中，脆聲聲地喊了聲，「姐夫！」

娘親說了，姐姐長得好看，以後也會給他找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姐夫。頭頂這個大哥哥是他見過的所有大哥哥裡頭長得最好看的，最好看的大哥哥就該給姐姐留著。

姐姐這會兒不在，小哥哥也有個姐姐，他那麼壞，肯定是會和他搶大哥哥的。

元寶的想法特別簡單，娘親之所以是他的娘親，是因為他一直都叫她『娘親』，姐姐之所以是姐姐，也因為他都是叫『姐姐』的，所以『姐夫』，嗯，叫著叫著就是『姐夫』了。

「這是……你姐夫？」如果說剛才顧昕睿還算平靜的話，這會兒他已經有些小激動了，既然跟前這個看著很厲害的人，是這個嘮叨得不得了的小傢伙的姐夫，那不也就意味著他不是壞人，是來救人的嗎？

「是，是我姐夫，親的！」元寶特乾脆特大聲地回應道，小腦袋點得搗蒜一樣。

聽到肯定的答案，顧昕睿頓時鬆了口氣，「我是被人抓來的，你若是能把我安全送回家，我爹娘一定會給你很多銀子的。」

事實上進屋之後，唐敬言已經認出了顧昕睿，畢竟顧昕睿的畫像是唐敬言按照旁人的描述畫出來的。不過他此刻之所以會站在這間屋子裡頭，完全是因為元寶，顧昕睿只能算是順道罷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跟上吧。」唐敬言學不來官場中人的阿諛奉承，他更願意憑自身的本事。

以顧昕睿的年紀，自然已經可以走得穩穩噹噹，但他這些日子和那兩人較勁，除了喝點水之後，幾乎沒怎麼吃東西，說話都費勁，就不要說走路了。

他正想繼續開口讓唐敬言抱著他的時候，唐敬言已經彎下了腰，一把將元寶抱了起來。

季敏和柳欣妍都是女子，女子的身量自然是及不上男子的，唐敬言的身高又屬於男子之中的佼佼者，總而言之，元寶從來沒有如此刻一般『居高臨下』過，那股子興奮勁就別說了，一口一個『姐夫』的，叫得更歡暢了。

唐敬言本不想過多理會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的元寶，畢竟就算元寶叫他一輩子『姐夫』，只要柳欣妍不認，也全是一場空。

但元寶特別執著，前頭喊的時候有些忐忑，喊了也就喊了，後頭越喊越順，元寶就開始得寸進尺，要讓唐敬言應他了。

最開始的時候，唐敬言沒能理會元寶的意思，反正他願意喊『姐夫』也便讓他喊著，他高興就好，但之後元寶每喊一聲，就要把唐敬言的臉往他所在搬弄。

幾次四目相對之後，見唐敬言依舊『不開竅』，元寶嘟著嘴道，「姐夫你怎麼不應寶寶呀！」那一臉委屈的小表情就別說了。

唐敬言：「……欸。」

聽到唐敬言回應，元寶頓時眉開眼笑，「姐夫姐夫，寶寶和你說呀，寶寶的姐姐長得可好看啦！」

勉強跟在一旁的顧昕睿：「……」果然是個小傻子，誰家的『姐夫』不認識『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