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女子外向（六）
一個『騙』字成功地讓唐薰掀了掀沉重的眼皮，不過她這會兒困得沒辦法動腦子，只想找個地方安寢。比起『遠在天邊』的房間，唐薰沒怎麼猶豫地選擇了近在咫尺的馬車。
馬車一路上搖搖晃晃的，讓似乎又回到了幼年時候的唐薰睡得十分香甜。
這一覺無夢且無人攪擾，唐薰的精氣神回來了大半，只覺得爬個山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之後，唐薰貓身就往馬車外頭躥，柳欣妍還沒反應過來呢，唐薰已經撩起裙擺從馬車上跳了下去，柳欣妍連個說『慢點兒』的機會都沒有。
「這孩子！一點兒姑娘樣子都沒有。」
唐薰年幼的時候柳欣妍還沒有太大的感覺，只覺得多幾個異姓兄長照顧她也是頂好的事，畢竟她沒有陸夫人那麼本事，能不停歇地生那麼多胎。直到這兩年柳欣妍才漸漸察覺出了不對味來，有哥哥疼固然是很好的，但他們家小姑娘好像是跟著哥哥們相處得多了，行事作風上少了些女子的矜持柔媚，多了點男子的隨性洒脫。
「奶奶！娘！快，薰兒扶你們下車。」
不用多說，但凡再年輕個十幾歲，唐老夫人也能如唐薰一樣自己跳下馬車。他們唐家是商戶出身，不講究可能會被人說粗俗，講究了也可能會被人說做作，不如隨性而為。但有了唐老爺子的前車之鑒，為了不和自家腦子缺根筋沒本事還亂逞能的老頭子躺在一處養傷，唐老夫人還是老老實實地用了杌扎。
柳欣妍也是藉助了杌紮下的馬車，畢竟她今天是來辦正事的，都已經到了山腳下了，總不能在最後功虧一簣。
唐薰小姑娘的手伸出來半天，不論是親奶奶還是親娘都沒有給面子地握上一握，唐薰小姑娘哼唧了一聲，把手背在身後，大步走到了最前頭。見女兒生氣遁走，柳欣妍急追了幾步，忽而想起了什麼之後，她抿唇一笑，走回到了唐老夫人身邊。
「怎麼不追？」
「沒事，她走不遠的。」
唐薰止步於盤旋而上的石階之前，仰頭仰頭再仰頭，京城寺廟頗多，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這裡，無他，爬上去能去半條命，爬下來能搭上另外半條。惜命的唐薰認真考慮了兩息，決定暫時不去廟裡拜拜轉運了，她就在馬車裡頭再睡個回籠覺，等娘和奶奶上山辦完事回來再一起回家就成。
出門前已經充分散食的唐老夫人也不想往上爬，上一回她就是不服老，後來小腿肚子疼了整整七天。
三個人一同出門，結果就她一個人上山，柳欣妍怎麼可能同意。好在，她們這回完全是陪客，不需要太過虔誠，走個捷徑上山也是無妨的。這個捷徑，便是滑竿。
滑竿就是比較簡易的竹制轎子，因為個頭不大，所以能由轎夫抬著在山間穿行。看到滑竿的時候，唐薰小姑娘的眼睛都亮了。
「娘？」
「小懶貓，走吧。」
柳欣妍選了三個滑竿，扶著唐老夫人到了其中一個之前，「娘，請坐。」
「我……你們坐就行，我腿腳好著呢，自己能走。」唐老夫人說著仰頭看了眼陡峭的台階，總覺得稍有不慎坐這所謂滑竿的人就能倒栽蔥從山上摔到山下，隨即又改了口，「反正時辰還早，不然咱們還是走走？嗯……認真看看，這山其實也沒多高，咱們邊說話邊走，應該很快就能到頂的。」
「我和陸夫人約的是辰時，現在轉眼都快巳時了。」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她們出門的時間絕對是夠早的，但因為唐薰在馬車上睡著了，怕馬車行駛太快會把她顛醒，疼惜女兒的母親和心疼孫女的祖母一合計，為了讓唐薰睡得安穩，只求穩不求快。
「嗯……咱們其實就是起了個旁觀輔助的作用，晚點兒到也不影響什麼，主要還是看兩個孩子有沒有眼緣。」
「您說的是，但早到總比遲……」柳欣妍話說到一半，身後突然有人嚷嚷了一句，「你們到底要不要賃滑竿？不要就先讓開行么？」
柳欣妍正想和這個丫鬟模樣的人說邊上還有很多滑竿，實在沒必要盯著她們身邊的這三個，結果回頭一掃眼，發現就在她們說話期間，剩餘那些滑竿都已經上山去了。
雖然對方語氣不佳，但平日里受不得氣的唐老夫人還是迅速地讓到了一邊，「你們坐。你們坐！」
「娘。」
「她們急，咱們不急。」相較於柳欣妍一家的簡單裝扮，丫鬟背後的年長婦人和年輕女子顯然是特別裝扮過的。僅僅只是來廟裡燒香祈福的話，這樣的裝扮未免太過，所以唯一的解釋是，她們也是想要借菩薩庇佑著的這塊寶地相看來好後生的。
因為唐老夫人的謙讓，柳欣妍剛才選的三個滑竿就剩下一個。
隨著滑竿走遠，柳欣妍眼見著自家婆母重重鬆了口氣：「……」
「娘，不然這樣吧，咱們賃一個滑竿，然後輪流坐，如何？」
唐老夫人很想說不好，最後還是在孫女期待的眼神中敗下陣來，就盼著……這些轎夫的腳步夠穩，力氣夠大吧。說好了是三個人輪流坐一個滑竿的，但最開始的一段路幾乎都是唐薰在坐著，因為覺得太有意思且不費勁，所以唐薰坐著坐著就有些不想動彈了，甚至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轎夫抬著滑竿在前頭走著，唐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在後頭盯著，每到了陡峭或者轉彎的地方，唐老夫人總不由得倒吸冷氣，生怕孫女兒直接滾下山。結果盯了大半天，除了她自己的兩條腿越來越酸、沉之外，什麼都沒發生。
後頭一大段路，唐薰都是被柳欣妍牽著走的，就像小時候替陸衍求平安符的那一回一樣。不過因為時間的流逝多少也是有些不同的，當年柳欣妍還能勉強抱得動自家閨女，現在么……最多也只能拽一拽了。
站在廟門口的時候，唐薰只覺得自己又累又狼狽。短時間內，她反正是絕對不會再來這裡了，其他在山上的廟她也再不去了。如果一定要去的話，絕對要有滑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