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大嫂（三）

陸衍早幾年剛離京的時候，饒是陸夫人臉皮厚實，也有好一段時間不好意思和柳欣妍密切往來，在陸皓和陸啟的婚事先後定下之後，陸夫人才打著送喜帖的名義重新上了門，一句『為了兒子們的婚事忙得腳不沾地』勉強解釋了久不來往的理由，之後兩家人又漸漸重新親近了起來。

不過說起來，當年陸夫人只是憐惜香香的一片真心，倒真沒覺得她家長子能將唐家這朵嬌花折下。畢竟兩人年歲相差著實有些大，不想兜兜轉轉的……

「來得正好，快來幫我看看，我都挑花眼了。」

不用柳欣妍細說，陸夫人便已經知道了是怎麼回事，無非是替香香擇婿的事。前兩年還好，這兩年香香年歲漸長柳欣妍明顯著急了起來。這要是擱在以往，陸夫人接過冊子之後馬上就能開始條理分明地客觀分析對方的優點和缺點，這會兒帶了私心，很不走心地翻看了兩頁之後，看到的居然都是對方的缺點了。

「家中幺子，上頭全是姐姐？這戶人家只怕不妥，不往遠了說，我家小六就沒他幾個哥哥有擔當，遇上點芝麻大的事都要和幾個哥哥商量，自己一點兒主見都沒有。」

柳欣妍有些詫異地看向了陸夫人，陸容那孩子她是知道的，好似也沒有這麼差勁吧？

陸容：「……」o(╥﹏╥)o所以我其實是撿來的吧？

陸夫人對上柳欣妍的目光，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後淡定地翻開了下一頁，眉頭一鎖道，「這是哪個媒婆送過來的冊子？怎麼居然還有庶出的？」

即便不是太過糾結嫡出和庶出，但是被陸夫人這麼一說，柳欣妍倒確實有點兒不大舒服了，難道在這些人眼裡他們家女兒年紀稍微大了點兒就只能嫁一個庶出的了嗎？側頭一看，『探花』二字躍入眼帘，十八歲的探花，確實已經優秀到能讓人忽視其出身的地步了。

見柳欣妍盯著那明顯大了幾號的『探花』二字，陸夫人清了清嗓子，「咳。妍妍啊，這個庶出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自然是知道的，所謂庶出是非嫡妻所出的子嗣，「妾生……」

「不不不，沒這麼簡單。妍妍你想想啊，他是庶出，也就意味著他的生母不是他爹的正妻，也就是說他爹是有妾室的，還很有可能不止一個。在這樣的家庭長大，三妻四妾於他而言再尋常不過，這樣的孩子啊，雖然才華滿腹，但極有寵妾滅妻的可能。就算他尊重正妻吧，但肯定也不會讓自己的妾室受委屈。妾室不委屈，正妻必然就要受委屈的，咱們香香可萬萬不能嫁到這樣的人家去！」

曾經『三妻四妾』的唐大人當晚回府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被褥被全數移到了書房。

唐敬言：？？？

「這孩子看著倒是不錯，就是年紀有點小了，和香香、小六他們同年，但他的生辰是在年底的。」

上頭有個已經成親生子的兄長，下頭是個七歲大的弟弟，本人正在書院讀書，柳欣妍同意陸夫人的說法，也覺得這孩子還不錯，正要開口說差幾個月不是什麼大問題，反正到了七老八十，這點兒年歲的差別就不那麼重要了，就聽陸夫人問道，「唐大人比你大幾歲來著？」

「九歲。」其實是大了近十歲，但柳欣妍覺得『九』的意頭好，長長久久的。

「那就是了，我家陸驍也比我大六七歲呢，年紀大的會疼人。這要是年歲相仿啊，鬧起脾氣來誰讓著誰還說不準呢！」

柳欣妍思考了一下自家女兒被他們一家子慣出來的嬌氣勁，覺得確實得找一個願意哄著她的夫君，不然只怕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夫妻之間的情分，吵著吵著也就淺了。

幫著柳欣妍挑（刺）了幾個時辰的女婿人選，陸夫人說得口乾舌燥，回府的時候喉嚨都有些沙啞。看到演武演得一身臭汗的長子，陸夫人一口老血哽在了胸口。還行兵打仗了這麼多年呢，就不知道什麼叫做雙管齊下嗎？有這份精力去好好哄小姑娘開心努力把人娶過門不好嗎？

……

……

因著唐敬言的關係，唐薰只有陸萋萋這麼一個閨中好友。待在家裡也就罷了，若是出門的話，兩個小姑娘經常都是湊在一處的，說說話，吃喝玩樂，怎麼自在怎麼來。

自上一回『偶遇』了之後，唐薰經常在陸萋萋身後看到某個高大的身影，雖然賞心悅目，但挺不自在的，因為她為數不多的幾次犯蠢都經由這個人見證。

唐薰看了眼外頭高大挺拔不容忽視的背影，悄悄問了句，「你大哥最近都不用去當值的么？」

陸萋萋：「……」自然是要的，所以這不是瞅准了她大哥休沐的時候才約著出門嗎？但實話肯定是不能說的，至少現在不能。不然就像她娘說的，大哥錯過了香香，可能就得打一輩子光棍了。

「我也沒細問過，不過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大哥這麼多年都在邊關出生入死的，所以聖上體恤，讓他多休息一陣子？」

功高震主、鳥盡弓藏……莫名的，唐薰腦中就出現了這麼幾個詞，然後忽然覺得陸衍有點兒可憐。他忠心耿耿，不懼馬革裹屍，卻終究難免被多疑的上位者猜忌。

「唉，想一想我大哥也真是夠慘的，都一把年紀了，身邊還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

「沒有？可是前一段……」話說到一半，唐薰就止住了話頭，謠言止於智者，她不該在他背後說他閑話。萬一再被聽去，那她短時間之內恐怕連萋萋都不能見了。

「那是徐家嫂子，徐大哥是我大哥的異性兄弟，他……去了，徐家也沒別的什麼人了，我大哥便把徐家嫂子和小虎接到了身邊照顧。那是朋友妻，我大哥一個鐵骨錚錚的大丈夫，如何會欺？！」

一本正經地說完之後，陸萋萋暗自鬆了口氣，總算把娘交待的話都給說出來了，回家之後討什麼賞比較好呢？那個鏤空的金鐲子貴了點，不然就弄個玉鐲戴戴？

因為想歪了而覺得有些對不起陸衍的唐薰轉過了頭，正對上陸衍的視線，相對片刻之後，陸衍側過了身，唐薰看到了他蔓延至脖頸的紅色。一對視就臉紅的他，有點……可愛。

說起來，陸衍其實不是一個臉皮薄的人，畢竟從軍多年，軍中也沒有什麼別的消遣，大多數的荒唐便都只能訴諸於口。剛聽那些葷話的時候他還會不好意思，聽多了便也麻木了，為了撐面子他有時候甚至還會跟著瞎編吹噓兩句，畢竟十五歲的時候沒開過葷實屬正常，年過二十還沒有那就不免有些讓人浮想聯翩了。

但說和聽，遠遠不如親眼得見來得震撼。每每和唐薰對視，陸衍總覺得自己怕不是個色中餓鬼，因為他幾回『看到』的小姑娘總是髮髻散亂、臉色酡紅、衣裳不整……她還會在當晚的夢境之中攬著他的脖子，盤著他的腰身，嚶嚶嗚嗚地讓他快點兒，他們身後有時是床榻，有時是桌案，有時是鞦韆……

但其實……陸府沒有鞦韆，唐家也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