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送葯

唐敬言要走，最捨不得他的人是元寶，元寶待唐敬言，與其說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不如說是失散多年的親人，如果不是膝下只有這一個兒子，季敏氣得都想讓唐敬言直接把元寶帶走算了。

跟著唐敬言的時候，元寶就顧著『認親』了，這會兒回了家，他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他的小肚子空空，餓得不行。

想到這兒，他立馬從『姐夫』離開他的『悲傷』中跑了出來，轉身就往季敏懷裡蹭，伸出小手就去摟她的脖子，「娘，餓！」一個『餓』字，拖得百轉千回的。

「小討債鬼！」季敏話雖這樣說，但面對失而復得又正撒嬌的兒子，她又能如何呢？畢竟是十月懷胎親生，又辛辛苦苦拉拔大的。

飯菜下鍋之後，季敏算是稍稍醒過了神，「身上可有什麼地方疼的嗎？」

雖然元寶看起來很精神，但小孩子年紀小，忘性大，就他們家元寶，為了吃的能忘記特別多的事情。這會兒要是不問他，一會兒只怕他吃完就要睡了，就更問不出什麼來了。

元寶認真地想了想，捂住了小肚子，「肚子疼！」

在季敏緊張起來，以為他被餵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葯之後，元寶接著說，「餓！……小哥哥壞！」

在元寶看來，如果那個小哥哥肯把他的那份吃的給他，而不是推到地上的話，那他現在肯定是不會這麼餓的。所以小哥哥的狀是必須要告的。

雖然元寶說的坑坑巴巴的，但季敏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間被他說得愣住。

平日里她和妍妍不過是因為元寶年紀小所以讓著他，什麼好吃的都緊著他先吃，卻不曾想，元寶居然理所當然地認為只要他想吃，別人便都該讓著他，不讓他的，便是壞人。

「元寶呀，你這樣想是不對的，那些吃的是小哥哥的，小哥哥願意給你吃，你該謝謝他，他若是不願意，你也不能覺得他壞，因為那是他的東西。」

「可是……娘和姐姐的，都給寶寶吃的呀！」

「娘和姐姐都是你的親人，是自己人，寶寶懂了嗎？」

元寶點了點頭，「所以姐夫也會讓寶寶先吃好吃的？」

元寶這麼一說，季敏心中擔心又起，「寶寶啊，告訴娘親，這個『姐夫』是誰教寶寶說的呀？」

「寶寶自己想的！」元寶的回答又快又響亮，還特別驕傲地昂起了他的小下巴。

即便元寶這樣說，季敏依舊是不信的，正待再問，柳欣妍已經從廚房出來，「娘，飯菜熱好了，水也燒好了，是先給元寶洗洗，還是讓他先吃點兒東西？」

「先吃點兒東西，然後給他洗洗，完了再接著讓他吃，也不能讓他一下子吃得太飽了，不然睡覺睡著不舒服。你這臉……」季敏剛才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柳欣妍的臉一直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但這會兒她卻覺得剛才的想法有些愚蠢。

總不能因為怕唐大人起歹心，就毀了妍妍的臉吧。

「我沒事，過幾天應該就能消了。」和季敏的想法差不多，柳欣妍也覺得她現在這樣沒有什麼不好的，所以一點兒不著急看大夫上藥。

元寶雖然一直喊餓，但著實沒吃下太多東西，在柳欣妍幫著季敏給他擦身換衣裳的時候，就開始『拜起菩薩』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一雙大眼睛也已經睜不開了。

按理元寶剛吃完東西，是不該讓他這麼快就入睡的，但他一副困得不行的模樣，季敏便只能拉著柳欣妍守著他。

確認元寶睡熟了之後，季敏拉住了柳欣妍的手，「妍妍啊。」

「娘。」柳欣妍就知道，她娘親遲早是要找她說話的。

「那個唐大人……」

「若不是為了元寶，女兒是不會去尋他的，當時除了他，女兒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幫忙。」

「唐大人他，雖然一表人才，又身居高位，但著實並非良配。」雖然柳欣妍一副走投無路才去尋了唐敬言的意思，但季敏還是有些不放心，就怕她是口是心非，因為心裡惦記著，所以才會尋著正當的借口去見他。

「咱們妍妍啊，要是出生在高門大戶，那是什麼人都能配得起的，偏偏……」季敏嘆了口氣，「你爹和我都不爭氣……咱們這樣的小門小戶若是與唐大人那樣的人家結親，唐大人待你好便也罷了，他若待你不好，爹娘只怕連公道都沒法替你討，所以……」

「娘您放心，女兒都知道的，這男女結親，就該門當戶對才是，高攀低就都是不會長久的。」

「妍妍你能明白這些就好。」話說到這裡，季敏本來舒展的眉目又皺到了一處，「糟了，我剛一時情急，和那位唐大人說你已經定了親事了。」

如果唐大人待女兒沒有她想的那份心思，那麼她即便撒謊也並沒有什麼關係，若他確實有，只怕會關注女兒的親事的。她當時不過隨口一言，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內給女兒變出一個未婚夫婿來呢？

大約是看出了母親的窘迫，柳欣妍很貼心地道，「娘，去尋個媒婆來給女兒說親吧。」

「媒婆？若是請了媒婆，豈不是這附近的人都要知道你準備說親了？這要是傳來傳去，傳到了那位唐大人耳中……」

「多給些銀子，讓媒婆來的時候別太招搖就是。」說到底，媒婆說親也是為了銀子，只要給的銀子足夠，自然是讓她們做什麼，她們就做什麼了。

「也對，那……妍妍你想找個什麼樣的婆家？」

柳欣妍搖了搖頭，「全憑娘親做主就是。」

雖然給元寶擦身的時候，季敏和柳欣妍一塊兒確認過他身上沒有明顯傷處，但想來他今天肯定是受到了驚嚇的，季敏怕元寶晚上會因為驚嚇起燒，決定守著他睡。

季敏的這個決定，讓柳欣妍不由得鬆了口氣，概因季敏和柳榮貴的房間在元寶和柳欣妍之間，也就是說，不管是她的屋子還是元寶的屋子有任何動靜，他們都能第一時間聽到。

今夜柳榮貴又夜不歸宿，季敏搬到元寶那兒睡，那也就意味著，晚上她的屋子如果有什麼動靜的話，季敏是未必能聽到的。

估摸著娘親應該陪著弟弟一塊兒睡下之後，柳欣妍燃起了油燈，她今天說的話讓唐敬言不高興了，只怕他晚上是要過來的。

枯坐了小半個時辰之後，柳欣妍突然反應了過來，與唐敬言並不算相熟的她不該那般了解他的性子，這般乖巧地等著他過來實屬可疑之舉。

想到這裡，她慌忙吹滅了油燈，而後和衣而卧，想著一會兒若是唐敬言真來了卻沒有太大的太出格的舉動，她就當做不知道他來過。若他真來了，又行為不軌，她也只能假裝是夜裡淺眠，被他驚醒的。

自重生之後，柳欣妍的作息一直都很規律，早睡早起的。躺著等人，特別是不敢隨意亂動的情況下，是很容易睡過去的。柳欣妍一下子沒忍住，直接睡迷糊了。

恍惚間，她借著忽明忽暗的月光看見她的屋中似乎多了一人，因為太過恍惚了，所以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她依舊是那個硬撐著只想等著她的夫君回家一同入眠的唐夫人，『夫君』二字就差那麼點點就出了口。

被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之後，柳欣妍順勢坐起，佯裝剛做了個嚇人的噩夢，而後抱著被子後退，「誰？誰在那兒？」

那道熟悉的人影並未出聲，只敲亮了一個火摺子，點亮了屋中的油燈。

「唐大人？這麼晚了，您怎麼不回府休息，難道……是擔心舍弟嗎？您放心，他沒什麼事。」

「如果我擔心的是他，這會兒坐著的就是他屋裡的凳子。」

柳欣妍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更得當，唐敬言已經撩開了幔帳，柳欣妍下意識地倒吸了口氣，正待張嘴，唐敬言已經先捂住了她的嘴，「不想被人看到我在你屋裡，就憋著。」

「臉傷成這樣，怎麼也不知道擦個葯？」唐敬言也不等柳欣妍眨眼、點頭的，直接撒開了手，從袖口拿出一個瓷瓶。

才剛拔開塞子，柳欣妍已經搶白道，「不勞煩唐大人，我自己能擦。」

唐敬言『嗯』了一聲，轉身去把她桌上的銅鏡拿了來，舉到了她跟前。

被元寶說『丑』的時候，柳欣妍只覺得自家弟弟不貼心，這會兒借著油燈光看著鏡中之人，柳欣妍是真真的倒吸了口涼氣，那張臉，如果不確定是她自己的，她都要以為是大半夜的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