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俗清朝嬰兒穿
()水……好多水……鋪天蓋地的水從四面八方涌過來……
沒有空氣,不能呼吸……心臟壓力太大……好難受……
要死了么?
不要……要活著……
用神智里最後的一絲清明,努力揮動四肢,朝上面游去……
有空氣了,馬上就得救了……
肚子餓得咕咕作響,傅清泠張開嘴巴,一個溫暖的東西立馬湊了過來,本能的吮吸了幾口,安慰空虛的胃部。「真好喝……」神智模糊的傅清泠想到,「真像媽媽的味道……」
睜開沉重的眼皮,周圍一片模糊,耳朵邊有嘈雜的聲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難道是溺水的後遺症?再休息一會兒,說不定就能恢復了。傅清泠安慰自己。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特別脆弱,特別想念媽媽的懷抱,所以她抓住媽媽的衣袖,嘴角微抿,沉沉的睡去了。睡著的傅清泠自然不知道下面一場令她驚心的對話。
一個約二十多歲的乾淨婦人站在炕邊,笑道:「太太,大姑娘跟您可貼心呢,那小手抓得牢牢的,真是有勁兒。」
炕上的女人約莫二十歲左右,臉若銀盆,五官精緻,只是因生產消耗太多精力而略帶憔悴,聽了這恭維的話,把女兒摟得更緊,道:「行了,你也不用擔心,孩子不吃你的奶也不是你的錯,我不會怪你的。」
婦人一臉感激,蹲身行禮道:「奴才多謝太太。」
被稱為太太的鈕鈷祿氏終於捨得把視線從寶貝女兒嫩臉上移開,看著婦人道:「喜枝,你是我的陪嫁大丫鬟,不必如此戰戰兢兢的。」說完,把女兒小心的放在炕床上挨著自己,塞了一個衣角到女兒小手裡,看她安穩了,才又回首吩咐喜枝:「我坐月子這段時間,就讓大奶奶管家,你把各處都安排打點妥當,可不能出什麼紕漏。」
喜枝神情一肅,鄭重其事的道:「是,太太,奴才知道該怎麼做的。」
「嗯。」鈕鈷祿氏滿意的點點頭,隨口扯了個話題:「你家的二女兒也有三個月了吧?取了名字沒有?」
做母親的人說起女兒總是很高興,而且這個女兒是兩口子盼了許久的:「她爹雖然疼她,奈何肚子里沒有幾兩墨水,哪裡能取什麼名字,就二妞二妞的叫著呢。」
鈕鈷祿氏道:「也是。女孩子家取個賤名好養活。」心裡盤算著,自己要不要給女兒取個小名,能擋住些災禍也是好的。
喜枝是個伶俐人,不然也不會成為鈕鈷祿氏的心腹,她眼睛一轉,便看出主子的意思:「太太為姑娘取了小名吧?姑娘可是富察府上的嫡長女呢。」
富察氏人丁興旺,光是李榮保這支就有七個少爺了,更不要說其他幾位老爺府上。鈕鈷祿氏乃李榮保繼妻,於康熙四十五年的時候嫁給比自己大十八歲的李榮保,不過一年時間便生下了一個兒子,排行第七。鈕鈷祿氏藉此迅速在富察府立穩腳跟,順勢收攏了府上的大權。曾經很得寵愛,管家幾年的側福晉已成明日黃花。
當時鈕鈷祿氏也不過十六歲而已,能在人事繁雜的富察府立足,除了娘家給予的支持外,大部分是因為她本身。鈕鈷祿氏容貌美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且城府頗深,極會籠絡人心。
「就你機靈。」鈕鈷祿氏笑斥了一句,「我心裡倒是有個想法,不過還是要先問問老爺的意思。」說起這個,鈕鈷祿氏更加高興,當年她生小七的時候被側福晉暗害傷了身子,調養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再次懷孕,便生下了寶貝女兒,心底認為女兒是自己的福星,真是恨不得捧在手心裡才好。
喜枝趕忙笑道:「老爺肯定歡喜得很。這麼多年了,連奴才們都知道老爺整日念叨著有個姑娘承歡膝下呢。如今得了閨女,老爺可不把姑娘寵到天上去!」
鈕鈷祿氏柳眉一彎:「可不許你那麼說,恐折了姑娘的福氣。那天,可是誰都能上的?」朝廷上風起雲湧的,做臣子的說話做事都需謹慎三分。特別是在富察府前幾年被貶斥,前年才復起的情況下。
喜枝啪的一聲跪在地上道:「奴才失言了,請太太恕罪。」她不是笨人,富察府這幾年的情況她看在眼裡,不過一時不察。
「算了,你起來吧。我只是提醒你一聲罷了。你也是個謹慎人。」鈕鈷祿氏擺擺手。喜枝是鈕鈷祿氏的家生子,她的陪嫁丫鬟,她的左右手。
喜枝道:「謝太太。」遂站起身來,一味垂著頭。
將女兒身邊的背子壓實些,鈕鈷祿氏又提起了女兒經:「既然姑娘不肯吃你的奶,那你就回家餵養二妞吧。二妞可只比姑娘大兩個月,以後可以陪著姑娘長大呢。」鈕鈷祿氏裝作不經意說出這句話——打一個棒子給一甜棗是老手段了,也最有效。
喜枝一改頹廢,喜形於色,拜謝道:「多謝太太恩典。奴才定會好好教導二妞。」她本是姑娘的奶娘,但姑娘不吃自己的奶,家中的女兒不能吃自己的奶,她的地位十分尷尬。現在鈕鈷祿氏這個當家太太發話了,她自然就沒有什麼錯處。
鈕鈷祿氏滿意一笑,道:「你先下去吧。你家大小子我也記著呢。」
「是。」喜枝道:「主子隆恩,奴才和家裡那口子不敢忘記。」
迷迷糊糊的吃了睡,睡醒吃,過了幾天豬仔般的日子,傅清泠終於發現了所處境地的不對勁。此時,她已同生產後的鈕鈷祿氏一起移出產房,目前和產婦睡在一張大炕上——當然,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有一天,她察覺元氣恢復了些,便睜開眼睛——最近吃奶都是閉著眼的——能看清了!她心裡一喜,終於擺脫深深的夢魘了。
最近幾日,傅清泠睡著時總會夢見被一雙手推入大海,夢裡冰冷刺骨的海水,不斷翻湧的波濤把她淹沒其中。她高聲呼救,卻沒有一個人聽見,而耳邊傳來一個女子狂妄的大笑。是誰趁她不注意把她推下海的?是誰?那張臉真是熟悉。傅清泠清醒的時候就用來思考這個問題,以致於她冷靜的頭腦沒有得到發揮。一切只因溺水那一瞬間死亡的恐懼太過強烈。
報紙……對了,是那個玉女明星,據娛樂界的朋友爆料,去美國割除子宮肌瘤的女明星。怎麼會找上她的呢?如果嬰兒的臉部肌肉靈活,你可以發現傅清泠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她和女明星唯一的交集便是一個叫做易叔璟的男人。而這個男人,是她傅清泠的丈夫,也是女明星的金主。
想通了這件事情,傅清泠的頭腦一下子就清明了。這等好處全賴於她親親表妹漪瀾的一顆冰蘭果子和一杯靈茶。原來她受到巨大驚嚇,靈魂受損,又一直陷於自苦之中,生存意識太弱,冰蘭果的效用不能完全發揮。就好比一個特別高級的cpu遇見一台爛電腦一樣,硬體跟不上,軟體再厲害也是有心無力呀!
好在傅清泠不是個糾結的人,知道了害自己的是誰,也就放下了。報仇這回事,她根本不擔心——光是傅家和蘇家都不是好對付的。易叔璟雖然花心,但孰輕孰重還分得清,絕不會容許情人傷害妻子。更何況,她還有個表妹漪瀾,以及妹夫黃德崇。聯合這幾家之力,恐怕女明星早就被料理妥當了。
猗蘭小築出產的冰蘭果品質保證,童叟無欺。傅清泠發現自己醒來后耳聰目明,渾身有勁,完全沒有留下一點後遺症。不過,這是哪裡?古色古香的房間,黃花梨雕花傢具,寶藍色厚實的垂幔,紅漆圓柱形房梁,以及身下暖烘烘的「床」……這不是小時候住過的老宅子么?每個月她都要回去一次,陪住在老宅的爺爺下下棋,喝喝茶,練練太極拳。
等等……這不是她的房間呀。她萬分確定自己是睡在炕床上,而老宅最後一張火炕是在爺爺的屋子裡,她的房間早裝上空調了。自己總不會是睡在爺爺炕上的吧?話說,春天早就到了,氣溫不低啊,至於蓋這麼厚實的背子么?手腳都不能自由活動了。——你那是被綁著呢。
傅清泠一雙黑葡萄眼睛滴溜溜的轉動,瞥見窗前一架梳妝台,黃銅製作的鏡子反著微弱的光線。整個屋子昏昏暗暗的,窗子被都關得密密實實,透不了一絲風。「這是哪裡?」傅清泠喃喃自問,卻被出口的火星語嚇了一跳。
「丫丫醒了,是不是尿了?」一隻手把傅清泠抱起來,解開她身上層層的束縛,摸了摸她的嫩屁股,動作輕柔,生怕弄疼了她。
傅清泠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眉目如畫的女人,她的頭髮一半挽起,一半披散著,濃密順滑;杏眼裡波光流轉,柔情似水;小巧的紅唇微翹,一個酒窩子印在左頰;妃色的家常襖子襯得雪膚如玉,冰肌玉骨清無汗。傅清泠愣愣的:「好像外婆呀……」火星語再次響起。
發現女兒沒有「尿床」的鈕鈷祿氏笑了笑,把女兒重新裹成粽子,才點點女兒的瓊鼻,道:「額娘的小丫丫,在跟額娘說話嗎?」她說的是滿語,當然傅清泠聽不甚明白。不過由於漪瀾會說滿語,她也曾學了一兩句日常用語。其中就包括「額娘」這個詞。
「額娘?」傅清泠重複一遍,腦子開始飛速運轉起來。
女兒的「呀呀」聲,就像在重複自己的小名,鈕鈷祿氏喜不自禁,直想著女兒真是聰明。「乖寶寶,真是聰明。額娘親一下作為獎勵吧。」連沉穩的主母風範都被鈕鈷祿氏拋諸腦後了,她表現得如同現代首次得女的母親。
傅清泠在美女的香吻中回神,看著和外婆相似的面容幾乎要掉下淚來。原來自己還是死了么?父母中年喪女豈不是悲痛欲絕?弟弟和表妹肯定會很傷心。想著想著,淚珠兒滾滾而下。——完全沒有想到丈夫易叔璟。
鈕鈷祿氏見女兒突然哭泣,焦急不已:「額娘的寶貝兒,你這是怎麼了?哪兒疼么?」她完全失去了分寸。
端著燕窩的喜葉聽見聲響,急忙把托盤交給一邊的小丫鬟,跑進來問道:「太太,姑娘怎麼了?您先不要慌。」又呵斥後面的小丫鬟,「還不快去請大夫過來。」
傅清泠倒是被鈕鈷祿氏喚回了神智,抽抽噎噎的看著今生的「額娘」,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傅清泠已經在海水裡死去了,現在的她是一個叫「丫丫」小嬰兒,是另外一個女人的「寶貝兒」。她的手慢慢伸出去,拉住額娘的袖口,上面沒有一點綉紋,顯然是害怕傷著喜歡拉衣角袖口的寶貝女兒的肌膚。她抿抿嘴,努力控制臉部肌肉,露出一個笑容來,左邊臉頰上一個小酒窩在肉團團的臉上若隱若現。
全部注意力在女兒身上的鈕鈷祿氏第一時間發現了女兒的表情,鬆了口氣,理智回籠:「額娘的乖女兒是在嚇額娘吧?可真是把額娘嚇壞了,以後可不許再這樣了啊。」也不管嬰兒能不能聽懂。
喜葉道:「原來姑娘是在和太太開玩笑呢。看把奴才們嚇得都前腳打後腦勺了。」一句話把鈕鈷祿氏的慌亂遮掩過去,又請示道:「太太,咱們還請不請大夫過來?」
鈕鈷祿氏吩咐道:「還是請李大夫過來看看吧。這幾天夜裡,姑娘都睡得不是很踏實。」
「是。還是太太周到。」喜葉話不多,卻是句句都能說到人心坎里。
拿柔軟的細棉布給女兒擦乾了淚水,鈕鈷祿氏想了想道:「拿老爺的帖子去智化寺里給姑娘記個名兒,請佛祖保佑姑娘身體健康。」她擔心女兒這幾日的不安穩和剛才突然啼哭是有什麼東西在作怪,花點錢求個心安也是好的。
孰知躺在母親懷裡的傅清泠卻身子一縮。傅清泠暗道,自己重新投胎卻保留著上一世的記憶,若是被人知道了,不知會不會被當成妖魔鬼怪?綜合分析一番,得出結論:還是老老實實的當嬰兒比較安全。
「哦,乖乖,不怕,額娘在這兒呢。」鈕鈷祿氏安撫著女兒。
喜葉知機的笑道:「都說女兒和額娘親,可不是嘛。咱們姑娘睡覺都要拉著太太的衣服呢。」
鈕鈷祿氏笑笑,沒有接話。嬰兒本應該是最簡單最純潔的人,什麼心思都沒有,怎麼會拉著大人的衣角才能睡安穩覺呢?這表明孩子沒有安全感。都說嬰兒的眼睛能看見一些大人看不到的東西,女兒也許是被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嚇到了。鈕鈷祿氏決定,如果那個智化寺靈驗,以後每年都去還願,順便添些香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