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八十章 曲終人散(大結局)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只是她沒有看到,聽到她這番話后,黃瓊卻是輕輕點頭表情。直到黃瓊與司徒喚霜,被之前那個端茶小道士,帶到了一間只有一張卧榻的靜室。黃瓊才抓著司徒喚霜手道:「人真的很奇怪。朕這一生,對這些子女擔心也好,鬧心也罷。但最為惦記的,偏偏便是這個自幼便沒有養在身邊的丫頭。如今看到她,等到有那麼一日,朕也可以瞑目了。」
聽著黃瓊的話,司徒喚霜卻是攥著黃瓊,自從見到二丫之後,便一直微微有些輕顫的手。輕輕的安撫道:「其實,陛下對那個子女不都是一樣?無論是男是女,陛下不是一樣都疼愛無比。當初皇五子的母親做出那等事,陛下雖說表面上看似冷落,可實際上卻一直在保護他。甚至為了保護他,寧願被人誤解。如今他雖說遠在樂浪路,但卻可以遠離朝中這些是是非非。」
「不過,相對於那些皇子來說,陛下對這些丫頭,還多了一份溺愛。二丫自幼又是長在娘娘身邊,與其他的小公主相比,陛下可定是更加的惦記。這從當年陛下對大丫的寵愛,便可以看得出來。陛下將對二丫的那份疼愛,都放在了大丫身上。雖說離宮多年,可陛下終歸還是見到了二丫不是?這對陛下來說,是一件好事不是嗎?至少可以成全了陛下的父女之情。」
聽著霜兒的安撫,黃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這一刻,夫妻兩個人這間的默契,盡在不言中。只是黃瓊這次在道觀裡面住了整整十日,二丫日常卻只是每天傍晚,來陪著黃瓊與司徒喚霜待半個時辰。這幾日,雖說女兒沒有陪在身邊,但也不知道是離著女兒近了,還是這裡山清水秀的環境,讓黃瓊精神狀態,相對於在京城來說好了不少。身子骨也覺得好了很多。
一直到了第十一日清晨,黃瓊找到了二丫道:「朕要走了,再不走,有些人該不放心了。二丫,這一次朕能見到朕的女兒,真的很開心。朕也知道,你要清修的,朕這次來也是打攪了。不過,朕這次來,除了見見朕的寶貝女兒之外。便是想要去你祖母的陵墓上祭拜一下。朕能感受得到,你的祖母陵墓就在附近。二丫,你就帶朕去看看。這事,也算是朕求你了。」
聽到黃瓊要去祖母的陵墓上去見見,二丫在微微沉吟了一下后,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轉身,向著後山走了過去。一路跟隨下來黃瓊才發現,這座道觀看起來普普通通,但實則精華卻都在後山。繞過觀后的一道山樑,一排排的窯洞整齊展現在黃瓊與司徒喚霜面前。雖說不多,大約只有三排,每排也只有二十座窯洞。但映襯在樹林、流水間,卻處處都顯示著優雅。
二丫並沒有在窯洞這裡停留,而是順著一處很不起眼的小路,向著一處山樑走了過去。直到拐過那道山樑,黃瓊才愕然的發現。這是一片與佛塔林完全不同的塔林。相對於又高,類似鐘樓,寓意晨鐘暮鼓的佛塔林。這裡的塔林不僅低矮,一個個方方正正。這一片的塔林,數量並不多。至少相對於後面山樑上,密密麻麻的普通墳塋來說,大大小小的只有三十多座。
順著塔林前的石階而上,一直到最後一排正中的位置上,二丫才停住腳步。對著這座低矮的道塔行了一個道家的大禮后,才對著黃瓊與司徒喚霜道:「這邊是祖母的靈骨所在。祖母在門中地位貴胄,所以羽化時,是採取道家最為尊貴封缸建塔。這裡,便是門中為祖母修建的塔。陛下既然堅持要來看,貧道也順應陛下之意。不過,陛下也要答應貧道,不得流淚。」
話音落下,二丫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身下山去了。只是將黃瓊與司徒喚霜,兩個人單獨留在這裡。而看著面前這座小小的道塔,黃瓊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直接跪倒在地。輕輕的撫摸著塔身上密實的青磚,縱有千言萬語,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來。自從母親離去,自己多少年魂牽夢繫,多年思念不絕。今日總算見到母親的陵墓,讓黃瓊心中不禁悲從心來。
黃瓊這一跪,雖說按照二丫的要求,並未流淚,也沒有哭出來。但卻就在母親的磚塔之前,整整跪了一天一夜。而司徒喚霜也一直在他身邊陪著他。便是二丫,也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這邊。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黃瓊才重重的給母親磕了三個頭,又燃上一柱清香后,掙扎著站起身來。而此時,他的雙膝已經是血肉模糊了。對於膝蓋的異樣,黃瓊就好像沒有感覺一樣。
在司徒喚霜攙扶之下,轉身下了山。直到山腳下,黃瓊又轉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小小的磚塔。回到觀中后,黃瓊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將腰上系著的一枚玉佩摘了下來,塞到了二丫的手中:「孩子,這一面也許是咱們父女兩個最後一面了。朕不會耽誤你修行的路。但朕老了,這枚玉佩留給你,作為你我父女一場的念想吧。孩子,好好的照顧自己。朕這便要走了。」
說罷,在司徒喚霜攙扶之下,走到了山門之外。三十多個侍衛,已經牽著馬匹等到門外。黃瓊翻身上馬之後,又深深的凝望了一眼,埋葬了他最為尊重母親,生活著他最為心疼女兒的道觀。試圖再看一眼,自己女兒的身影。只是那道身影,卻是一直都沒有再出現。直到身邊的侍衛,再三的催促之下。才無奈的嘆息一聲之後,揚起手中的馬鞭狠狠抽了坐騎一鞭。
吃疼的馬匹一聲嘶鳴,撒開四蹄順著觀前的道路,向著山外跑去。而返程之中,原本在司徒喚霜眼中,這個一向頂天立地,從不輕易言敗。即便是如今已經退位,年過六旬,也並未表現出衰老跡象的男人。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在快速的衰老著。原本銳利的目光消失不見,一向筆直的腰也塌了下來。並沒有幾根白髮的頭髮,幾乎在那一夜之後,便徹底的變得花白。
而更出乎司徒喚霜意料的是,剛剛走到西京,身心皆極度疲憊。原本幾乎從未生過病的黃瓊,便再也撐不住,可謂是開天闢地的病倒了。原本司徒喚霜惦記著,在西京休息一段時日,等到病體大致康復在回京。只是對於司徒喚霜心疼,黃瓊卻是擺了擺手堅持的拒絕了。來的時候快馬加鞭,回去的時候卻是只能靜卧在一輛馬車之中,慢慢悠悠的返回京兆府。
等到進了京兆,只說了一句回聽雪軒后,再也剋制不住的黃瓊,一口血吐出來后便陷入昏迷。當奉詔進宮為黃瓊診脈的老李,放下黃瓊手腕。面對著很是有些不安的黃瑞楓,無奈搖了搖頭:「陛下,太上皇長時間鬱結余心,經脈傷的太重了。本身又是上春秋的人,恐怕人力難以回天。臣不知道,這次太上皇西巡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但此次的病,還是由心來的。」
「太上皇,這次的病情恐怕難以挽回了。這次能勉強撐到回京,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若是早在太上皇剛剛發病的時候,臣便在太上皇身邊,也許可能還有些辦法。可現在,臣實在是無力回天了。陛下,臣建議您,還是有一個提前準備吧。也許,太上皇也就在這幾日了。」
聽著老李的話,黃瑞楓差點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父親這次不是見到二姐了嗎?按理說心結應該已經打開了,怎麼還弄成這個樣子。而只從發現黃瓊昏迷之後,便一直靜靜的坐在黃瓊的病床前,靜靜的看著昏迷不醒丈夫的司徒喚霜,面對黃瑞楓看過來的目光,卻是搖了搖頭:「此事與二丫沒有關係,是你父皇見到你祖母陵寢后,過度傷心而不能自已引發了舊傷」
而見到司徒喚霜臉色,同樣顯得有些慘白,儘管多少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沒有將接下來話,問出來的黃瑞楓,躬身道:「母后,兒臣見到您的臉色也不是很好,想必這一路上,又是趕路,又要照應父皇也是辛苦了。父皇這裡有兒臣照應,您還是先去休息。別把您也累垮了。」
對於黃瑞楓的勸慰,司徒喚霜卻是搖了搖頭道:「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每日裡面需要處置的政務千頭萬緒。不應該為兒女私情,而耽誤政事。陛下大可去忙便是了。太上皇這裡,有我在。這些年,都是太上皇一直在照顧著我。到了今兒這個地步,我也該回報我的丈夫了。」
無論黃瑞楓怎麼勸說,司徒喚霜卻是固執的不肯離開,也只能無奈的聽之任之了。而此時陷入昏迷之中的黃瓊,腦袋之中卻是猶如走馬燈一般。一會好像回到了那個曾經熟悉的遼河邊,陪伴在前世的父母身邊。一會好像又回到了邙山上那座古墓中,看到向自己舉起鐵鍬那個人臉上殺意。沒有多少一會,卻又迷迷糊糊的好像回到小時候,母親帶著自己習武、讀書。
慢慢的又好像,來到了城郊那片松林之中,為了保護自己身負重傷的陳瑤,躺在自己懷中,口中大口吐著鮮血。轉瞬之間,虎牢關外景王死在自的懷中。再到幾十年的為君生涯,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這一幕幕,像是走馬燈一般,在黃瓊的腦海之中轉來轉去。一直到最後,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母親,告訴自己已經離開太久了,是到了應該回去的時候了。
聽到母親的這句話,黃瓊的腦海之中咯噔一聲,好像什麼斷了一般。而此刻守在他身邊的司徒喚霜,握著黃瓊漸漸發涼的手。看著跪在地上,想起這些年父親對自己的教導,手把手扶著自己上位,可謂是恩重如山。此時雙手死死扒著磚縫,滿臉流淚的黃瑞楓,卻是輕聲的道:「陛下身為皇帝,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流淚的。這個時候,去做好你該做的事情便是了。」
說罷,又轉過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已經沒有了氣息的黃瓊。便是身邊的太監與宮女,為黃瓊小殮都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女官想要拽開她的手,都沒有能拽開。等到李窈窕感覺到不對,幾步走上前一摸司徒喚霜鼻子,卻發現這位嫡婆母,此時也是一樣氣息全無。等到老李趕來,卻是愕然的發現,司徒喚霜居然自斷經脈,陪著這麼多年一直為他撐起一片天的丈夫而去。
看著面前相繼而去的父親與嫡母,黃瑞楓可謂是傷心欲絕。他沒有想到,自己這個看起來清清冷冷的嫡母,性子會如此的剛烈。父皇走了,她也一併隨著而去。只是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晚了。看著父皇與嫡母並排而列的屍身,黃瑞楓與李窈窕夫妻兩個,不由得流淚滿面。
大齊宣德九年冬,太上皇黃瓊與皇太后司徒喚霜同日駕崩。而這位皇帝,在其身後留下了一個,華夏幾千年歷史上國土面積最為龐大,也是國庫最為豐盈的帝國。因其在位期間,勵精圖治、大力變革,並且北滅北遼、高麗,南並大理,西控西域,武功為大齊歷代帝王之冠。雖說因為女色方面廣為詬病,而也多少為人不齒。但與其父孝宗廟號飽受爭議,認為實在有些高了不同,朝中上下哪怕再挑刺的那些清流,也認為聖宗廟號名至實歸。
到這裡,這本書便算是結束了。雖說成績亂七八糟,不管怎麼說,頂著巨大的壓力,還是完成了。再一次深深感謝那些曾經捧場的讀者。期待我們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