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薑

顧陳氏卻一口應了：「落下誰也不會落下蓁蓁，還有你，你讀書累，得吃雞蛋補補，娘這就煮上，很快就煮好……」

「娘，我就不用了，我去地里幫忙。」顧奕辰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你去幹什麼？地里那點活你爹和幾個兄弟就能幹完，你留家裡溫書比什麼都強。」顧陳氏上前拉扯住他。

顧奕辰無奈解釋：「娘，學里安排春耕假是有道理的，真要成日里只知讀書不肯勞作，進了考場也熬不過，考場里寒暑難料，趕上下雨天還可能漏雨。」

見他娘還不以為然，顧奕辰只得舉例道，「就是去年院試，正趕上下雨天，我親眼見好幾個身子骨弱的考生在考場淋雨病倒，雖考過正試，到了複試那場不是起不了身，就是進了場也發揮不好，還有人被直接抬出去，自然也拿不到功名，只能來年再考。而且以後秋闈春闈，考場更是嚴苛，所以萬不能懈怠。」

顧陳氏原聽到這變了臉色，想起去年院試那幾日確實接連下雨，不由得心頭髮緊，拉著他的胳膊責問：「你之前怎沒跟娘說考場漏雨的事？你當時可有生病不舒服？」

其實，顧奕辰院試那兩日還真挨了雨水，但他安撫他娘道：「兒子運氣好，沒挨著淋雨的座位，雖著了些風，但全賴爹娘往日沒有嬌慣我，沐休時准許我下地幹活才有了好身板，不然就得跟龐……」

只吐了一個姓，顧奕辰就意識到說錯，忙咽回去，生硬轉了話題：「總之，娘你若真為了我好，可不能攔我。」

說完就跑了出去，顧陳氏因忙著覷幺女神色，一時沒顧上真讓他跑開了，只得扯著嗓子喊道：「你就是去地里也不急於一時，等吃了雞蛋再去不遲。」

「把我那份給小五就行。」顧奕辰回了一句，轉出院門沒了身影。

「難道娘還能差了蓁蓁那份？」顧陳氏笑罵了一句，轉過頭去看顧蓁蓁，欲言又止。

顧蓁蓁知道顧陳氏這般為難，是因著剛剛顧奕辰差點脫口而出之人，她淡淡一笑，安撫她道：「娘誤會了，我跟四哥的同窗從未有過私情。」

這話一出，心口便是一痛，她咬牙咽下差點溢出的痛呼，顧陳氏沒察覺到她的異樣，很是高興地拍著她的手背道：「沒有就好，回頭娘給你找個更……」

顧陳氏下意識地許諾，但許到半截回過神來，望向幺女的眼神透出哀痛。

顧蓁蓁知道這事與她談不攏，乾脆指著她手中的雞蛋岔開話題：「娘，咱們做雞蛋羹行嗎？」

顧陳氏聞言愣了一下：「雞蛋還能做羹？」

顧蓁蓁錯愕，顧陳氏連雞蛋羹也沒見過嗎？她還未問，顧陳氏先搖頭笑道：「你這又從打哪聽說過的新花樣，你若知道做法就告訴娘，娘給你做。」

顧蓁蓁心頭一暖，從她手裡拿過雞蛋：「我自己來吧。」

顧陳氏見她難得有心氣，便沒攔著：「娘給你打下手。」

顧蓁蓁雖有原主記憶，但對於土灶燒火還真有些怵頭，便請顧陳氏幫忙燒火，自己則將雞蛋打入瓦罐中，加入溫水快速攪拌，及至不見蛋清，她伸手要鹽。

不料顧陳氏遞給她的是大鹽粒，色澤發黃髮暗，顧蓁蓁扶額，將鹽粒用水溶解后再倒入瓦罐中攪拌，而後架在泥磚壘成的土灶上。

明艷的火焰茲茲舔舐著瓦罐，很快蛋液凝層，濃郁的香氣自罐頭飄出來，她忍不住吸了一口，餓過勁的肚腸重新咕嚕叫喚起來。

「大嫂你怎麼熬的葯？苦得人膽汁都要吐出來，你說你是不是成心害我？」

「弟妹你誤會了，這葯我是按照二叔的交代給熬的。」

「他交代你熬這麼苦了嗎？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西廂房那頭，李氏無理攪三分的尖利叫嚷，讓顧蓁蓁的腸胃一陣痙攣，顧陳氏怒得噌地起身：「好個李招娣，她今兒是不打算消停了！」

話音未落，人就出了灶房，直奔西廂房而去。

顧蓁蓁沒有立時跟上，她拿了陶碗盛了半罐雞蛋羹，快步走過去，就見西廂房房門洞開，王氏正在抹淚，顧陳氏一把從她手中奪過葯碗，黑沉著臉沖床上的李氏道：「老娘孫子雖不多，但不差你肚子這一個，你要是不想生，盡可以折騰掉，這葯你不想喝我現在就潑到院外！」

顧陳氏說完，大步往院外走，原不知貓在何處的顧二郎一下子躥出來，抱住顧陳氏的胳膊滿臉賠笑：「娘，這葯可不能倒，您三孫子還等著這葯保胎，大寶他娘不懂事，兒子這進去教訓她。」

顧陳氏被抱住動不了，斜睨顧二郎喝道：「那你去啊！」

顧二郎說要教訓李氏不過是哄他娘，誰料他娘還當了真，一時間進退兩難，而西廂房裡那頭李氏哭鬧起來。

「我活不了了，我這肚子還揣著顧家的孫子，婆婆就讓我男人打我，我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哭鬧著，人就往床下翻，嚇得門口的王氏急衝進去攔住，李氏卻揚手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誰讓你裝好人了？你給我滾開！」

「老大家的，你別攔著她，她娘死就讓她去！」

「大寶他娘，你別想不開啊！」

「娘啊，你就別火上澆油了，李氏肚子里還有您孫子呢！」

叫嚷，吵鬧，一片亂糟糟中，忽然一道清凌凌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二嫂的身子在咱家怕是養不好，不如二哥將她送回李家，想來二嫂的親爹娘一定能照顧好二嫂。」

插話的是顧蓁蓁，她話一落，鬧騰的李氏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下子沒了聲音，夾在親娘和婆娘中間正頭疼的顧二郎也很是意動，一臉央求地望向顧陳氏。

顧陳氏卻先看了顧蓁蓁一眼，而後當機立斷道：「二郎，你去借輛牛車送她去李家，她養胎用的雞蛋還有日常吃食一併送到李家，再給她爹娘一吊錢，若是八個月後李家不能給我送回個大胖孫子，那李氏也不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