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攝政好嗎?
撫南省的將軍約好和梁仁說公事,他把梁潮帶來,在兄弟見面以後,確定梁仁大禮參拜並無異心,梁潮揮手也讓他退下,書房裡只剩下兄弟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
書房的格局本來是梁仁居中有個大案幾,案幾的前方兩側各有一排椅子,官員們進來議事,就坐在這裡。
梁潮進來以後,坐在其中一排椅子的中間位置,梁仁行禮後退后,梁潮讓他坐,就坐在對面。
梁潮慢慢的打量書房裡格局時,梁仁還在驚疑不定,特別是撫南省的將軍退出去以後,梁仁害怕上來。
本朝沒有碰瓷這麼一種說法,可是梁仁和面對碰瓷人的心情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位,要是倒在自己書房,眼前可沒有人證,難道他上了年紀,特地跑來訛詐自己?
梁仁被被自己的想法嚇一跳,趕緊尋思下樑潮的氣色。
修繕王府的時候,格局幾乎沒變,梁仁不是個熱衷享樂的人,而老洪王府是經過精心考慮,梁仁就讓書房大約還在這個位置上,也避免官員們進來會習慣性走錯路。
採光很好,不管哪一個房間都照顧得到,梁仁抬起眼神,梁潮紅潤的面容收入眼中。
看上去梁潮身體不錯。
梁仁又擔心這是生病後的假象,雖然他知道迴光返照的病人不會健康模樣走遠路,可他還是擔心,又推敲梁潮的眼神。
梁潮頗有滋味的看著梁仁度日的地方,梁仁仔仔細細的尋找梁潮是否生病。
兄弟有一時沒有說話,直到腳步聲響,急促里走進尤桐花,她看看客人露出驚嚇,這確實是當年的太子殿下,尤桐花沒有想到行禮,而是走到梁仁面前,緊緊握住他的手。
柔聲向他展露笑顏:「出什麼事?你好嗎?」
這一刻她的嬌柔婉轉如新露鮮花,梁潮循聲看來,再次暗贊,果然是個尤物,不愧她姓尤。
這對夫妻同時在一起,他們的深情鋪天蓋地的展開,梁潮頓覺一臉一身都是,帶著心事來的他,人也變得滋潤起來。
梁仁含笑回話:「我好,來,行禮。」他帶著妻子又做一遍,夫妻情意綿綿的對視,有片刻把面前是皇帝忘記。
梁潮笑了笑,沒有打斷他們,外面又有急促腳步聲傳來,進來一個全盔全甲的小將軍。
這是梁寶貝,她在父親習武的時候跟後面磨蹭,梁仁夫妻綜合自己的生活閱歷,讓梁寶貝跟著習武,梁寶貝曾和舅舅們去住過軍營,算是個能文能武的小將軍。
而且還能進廚房,又能理家務。
她收到消息,來的客人讓母親匆忙趕去,梁寶貝不知怎麼想到的,披好盔甲過來,也許是聽到長安也被攆出來,父親身邊無人保護,而全盔全甲才能公然的佩帶兵器。
她手按佩劍,氣昂昂的大步進來。
眼珠子微轉,見到父母恩愛場面,梁寶貝咧開嘴兒笑笑,感覺出這書房裡沒有不利於父母的地方,她向父母走去。
梁潮被她吸引,忙道:「這就是寶貝?」
梁寶貝愣神,這是誰?叫的還挺親熱。
梁仁扯過女兒,溫和道:「見過皇伯父。」
梁寶貝呆住,皇伯父?哪位?她感覺不對,拿眼神和父親交流。尤桐花告訴她:「見過皇上。」
梁寶貝一聽明白了,趴下行禮,她長住南興,去舅舅家也不行三拜九叩,可是禮節嫻熟,她的先生章樂瑜總是誇她聰明,梁寶貝規規矩矩的行禮。
梁潮很喜歡,讓她走近幾步,梁仁又有些害怕,不是梁潮要有不端,而是寶貝帶著兵器呢。
梁潮不介意,撫南省的將軍雖在房外,但顯然關注進房的人,見到梁寶貝走近梁潮,不安的走進來兩步。
梁潮沒留意到他,只顧著看梁寶貝,忽然眼眶微濕,向梁仁嘆道:「先帝臨去以前,唯一只提到寶郡主一人,讓善待她。」
梁仁聽完猛的釋然,果然先帝臨去時沒有提到自己,他時常尋思下先帝臨終的心思得到解脫。
梁潮若是說先帝沒有提到你,梁仁會認為你們說假話。
梁潮如今說提到梁仁一家,梁仁也同樣認為,你們全是騙我的,不知想哄我做什麼,哼!
梁仁就這樣得到解脫,和梁潮的對答都自如許多。
只有尤桐花這個沒心計的人一聽就信,皇帝還能說假話不成?由她和寶貝謝恩,梁潮道:「帶來一些東西呵,不是賞賜,走親戚哪有不帶東西的,等下拿給寶郡主看可喜歡,還有一些給世子,世子在哪裡?」
梁望一頭扎進書房,也是一身的小盔甲:「梁寶貝我也來了,你又不肯帶上我就來。」
他學姐姐,也要盔甲,父母本不能做,覺得浪費,舅爺們卻贊成,梁望得到一副黃銅金鎖甲,腰帶環是金的。
要不是打成銅環狀,老沉老沉的,估計梁望穿上就動不了。
梁望喜盈盈進來,倒也眼觀六路:「有客人?」不知梁潮的身份,隨意的點一點頭,就走到梁寶貝身邊去,讓她看自己的盔甲神氣模樣。
梁潮笑他:「怎麼這樣稱呼姐姐?」
梁望委屈道:「父親說姐姐是梁家的寶貝,所以要叫她梁寶貝。」又一拍小胸脯:「父親又說望哥是家裡的盼頭,所以叫望哥。」
梁潮呵呵:「你也是梁家的盼頭。」
「不成!」
梁望認真反駁:「父親說梁家還有許多人,望哥僅管自家,別家自有盼頭。」
這小小的孩子也教的很好,梁潮難免想到梁仁居於深宮十數年無人過問的情形,他長嘆一聲,向梁仁道:「你的家人我都見過,我有些話只和你們夫妻說,讓孩子們先下去,看看伯父帶來的好東西。」
梁寶貝和梁望出去,撫南省的將軍打開箱子給他們自己看,珠光寶氣籠罩此處,梁寶貝和梁望也心不在焉。
「梁寶貝,你也不能聽嗎?」梁望還指望姐姐聽完告訴他。
梁寶貝小聲:「別說話,看我施展耳力聽上一聽。」
梁望無聲的嘻嘻。
裡面傳出一聲有力驚呼:「不!」是梁仁的。
又退出房外的撫南省將軍往裡就跑,長安把他一推,梁寶貝貓著身子從這閃出的空當進去,梁望又揪住將軍的衣角,自己一溜也從空當里進來。
見到梁仁跪倒在地:「臣不敢當此重任,臣不敢當!」尤桐花在一旁木獃獃的說不出話來。
雙方都沒有危險,撫南省的將軍和梁寶貝姐弟及長安站住,梁潮對他們視若不見,板著面龐再次厲聲道:「晉王!這是聖旨。」
「臣弟,當不起。」梁仁再次顫聲回答。
梁潮提高嗓音:「我老了,不知哪天就要離去,我沒有隱疾,可是日常虛弱無力,我有感覺,三年兩年裡的若是我去了,太子不是諸王的對手吶,晉王!你身為皇家子弟,安敢對舊事懷恨?」
「臣弟並無懷恨。」梁仁吐露心聲:「先帝已去,舊事已逝,臣弟願輔佐皇上百年,願輔佐太子殿下,臣弟當不起攝政大任。」
撫南省將軍、長安和梁寶貝姐弟震驚,神情和尤桐花相似,梁望瞪圓眼睛看姐姐,他沒有聽懂,梁寶貝小聲告訴他:「別說話。」
這會兒不是打岔的時候。
梁潮沒有這就強迫梁仁一定接旨,他平靜道:「我已讓寧王和奚重固過來,聽聽他們的看法。」
這些年裡,奚重固和寧王忠心更顯,在和諸王的摩擦或明爭暗鬥里,一眼就能看得清楚。
梁潮來以前,就知道梁仁不會答應,他需要寧王和奚重固過來一起說話。
當下安置梁潮等人入住,尤桐花母子陪著梁仁發獃。
梁仁抱著腦袋,尤桐花充滿愛意的看著他,梁寶貝安靜坐著,梁望骨碌碌著眼睛,就他還有活潑意味。
終於沒忍住,梁望道:「什麼是攝政?」
「就是僅次於皇帝,父親要管全國。」梁寶貝道。
梁望熱烈的拍小巴掌:「好啊好啊,父親最神氣。」看看家人都不跟上,梁望左瞅右瞅,再問:「攝政不好嗎?」
「是很大的責任呢,望哥,是僅次於皇帝最大的責任,比父親現在的責任要大。」梁寶貝道。
梁望小聲道:「可是,這有什麼不好呢?」
梁寶貝和他說不清楚什麼叫猜忌這些,向著弟弟只是一笑,梁望沒有得到答案,悶悶的跳下椅子,打算往外面走,梁寶貝叫住他:「這事不能去和義父說。」
「我知道。」梁望出去。
梁仁沒有交待兒子,不是女兒交待過,而是寧王和奚重固就要到來,這事情遲早要盡人皆知,再說女兒交待過兒子。
尤桐花和梁寶貝陪著梁仁,看著他苦苦的思索卻想不出頭緒,梁寶貝沒有忍住:「父親,您常對我和望哥說,多學東西,擔起責任,難道皇伯父來尋您攝政,這不是責任嗎?」
梁仁嘆氣:「寶貝啊,你父親胸無大志,只想安安穩穩的和你母親度日子,你就要定親,父親若是攝政,就抽不出空兒時常去看你,也沒有空閑多陪母親,本來我想望哥就要大了,你向他這麼大時,身後跟著一群一群的孩子,生病的孩子你去看一看,就能減輕病情,望哥也能擔起來些,我要好好和你母親玩耍說話,丟下望哥坐書房,去你家裡做客多好,如果我攝政......」
尤桐花嫣然一笑:「你攝政我陪著你,也是一樣。」
梁寶貝也笑:「是啊,父親,我會去看你的,豈不是一樣?」
梁仁還是苦笑,梁寶貝就道:「父親說過不再恨先帝,那是不相信皇伯父嗎?」
「有什麼相信不相信的,手中有兵馬,胸中無飢荒,相信他與不相信他,我還是照過我的日子,我打魯王府的時候,可沒有用到他。」梁仁淡淡。
「那這樣說的話,父親手中有兵馬,也不至於不相信太子殿下,下一位皇帝,」
梁仁道:「是啊。」
梁寶貝眨巴眼睛:「那父親更不會是擔不起責任,想當年父親接母親和我進家,那可是別人拿不出來的勇氣。」
梁仁愛憐的輕拍她手臂:「那不需要勇氣,那是應該,父親早就應該接回你們母女,父親一直心有內疚。」
梁寶貝在這句話里回想一下,不管怎麼想,她的幼年都樂趣無數,而奇怪的是,十五姨媽找刺客的事情,都說梁寶貝當時大哭的很傷心,梁寶貝自己毫無記憶。
她只記得流水一樣的玩具、飲食、衣服和首飾,她只記得每回見到父親,都要塞給她一堆銀票,重的母親見到就不高興,說累到寶貝。
她還記得在奚家時,有人說她出身不好,而她現在的年紀,已是知道什麼叫出身不好,在本朝認真來說,她屬於私生女。
可又怎麼樣?
梁寶貝毫無出身不好的記憶,也從不認為自己出身不好,哪怕她知道事實。
因她知道事實,所以年紀越長越敬愛父親,父親在當年執意與母親大婚,扛起的不是一般的責任,拿出的不是一般的勇氣。
因為她原本的父親是承平伯,一位生前效忠於殿下父親的老臣。
梁寶貝就要與奚置驍定親,一對無血緣的表兄妹日久生情,奚置山、奚置石吹噓他們算大媒,因這對兄弟長在南興,奚置驍年年要來看他們,傳達家裡的吩咐,這些小事本不應該由奚置驍來,可他來了,抓住這機會就和梁寶貝常在一起。
親生的兒子求親,常佳旗笑的不行,連說還是舅爺們當年有眼光吧,一挑就准。
尤桐花相當滿意這門親事,黃州奚家這樣的人家,資歷遠勝承平伯府,梁仁也無意見,這對父母對於女兒要到奚家主中饋,拿出的就是讓梁寶貝繼續管家,免得出嫁后諸事不熟。
梁寶貝輕輕的笑:「父母親總說寶貝擔得起責任,父親,我看您也是呢,攝政在榮耀和責任間相比,父親您擔起的是責任。」
「是啊。」尤桐花也這樣說。
梁仁捨不得的看著妻子,再看看女兒,哪怕她們再鼓勵,也還是捨不得,暫時先道:「我再想想吧,等寧王皇叔和舅兄到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