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圖窮匕見
綠蔭森森,陽光透過枝丫的縫隙,在人身上投下斑駁光點。
肅然的氛圍中,制胭脂的丫鬟們也都噤若寒蟬。
「又是銀子,高右傅,你要拿此事搪塞本王多久。」劉鈞冷哼一聲。
「王爺,下官絕非虛言,若是王爺不信,可以去護軍府的大牢中問李左傅。」高鴻允身子趴的更低了。
劉鈞皺了皺眉頭,府庫吃緊的事他自然清楚。
失去外四府,景州少了一半的賦稅來源。
而那四府逃回來的官員卻依舊登記在冊,俸祿不能不發。
再加上為了守住景山要塞,去年又招募了新兵,等於支出沒有減少,甚至增加了。
「越沒銀子,越加重賦稅,越加重賦稅,百姓不堪重負越逃往他鄉,逃往他鄉百姓越多,賦稅越收不上來,從而攤牌越重,終是激起民變,大明就是這樣滅亡的。」
想到這,劉鈞心中一陣苦澀。
沒想到他的封地如今竟然面臨明朝末年的死結。
而正是因為考慮到這點,他才當機立斷,終結惡性循環,絕不讓景州也誕生一個闖王。
「即便如此,百姓揭竿而起與府庫不足之間孰輕孰重,你身為右傅,難道不清楚嗎?」劉鈞高聲呵斥。
當下賦稅自然進退兩難,但他讓高鴻允前來可不是為了此事。
而是他擅自加征賦稅的問題,他可沒有被幾句狡辯就帶歪了。
高鴻允抬頭看了眼劉鈞,心中一沉,以往他如此辯白,劉鈞也就拿他沒辦法了,但現在劉鈞似乎不依不饒。
眼睛轉了轉,他悲聲道:「王爺,加征賦稅,即便有百姓鬧事,動用各州府兵即可輕鬆彈壓,但若是喂不飽官員和將領,誰去為王爺管轄四府十八縣,誰又去為王爺同扶餘人死戰?」
「你是不是想說,救民先救官,官活了,才能去管百姓的死活?」劉鈞問道。
「正是如此,死了幾個百姓何足道哉,沒有了官員和將領的效忠,王爺的王位可就危險了。」高鴻允聲嘶力竭,口中高喊。
「這麼說,你真是本王的忠臣啊。」劉鈞蹲了下來。
高鴻允以為劉鈞被說動了,臉上頓時有了笑容,「王爺,下官自始至終眼中便只有王爺,王爺一定要相信下官,不要被奸佞小人迷惑。」
「呵呵,你以為本王真是傻子,王府及官員之於民,猶魚之於水,若無水之滋養,魚何所生?你讓本王救官棄民,便如斷水救魚,荒唐至極。」劉鈞緩緩說道,「你這點道理都不懂,枉為右傅。」
高鴻允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震驚於劉鈞之言。
在他的印象中,劉鈞不學無術,不可能說出這番話。
「一定是趙玉燕教的。」高鴻允心中發狠。
他明白自己終是無法再像以前得到劉鈞的寵信了。
心中如此思量,他收起諂媚的笑容,淡淡道:「下官無能,且近日身體有所不適,還望王爺另請高明,若是能既不加征賦稅,又能給眾官員和將士發足俸祿,下官願意退位讓賢。」
「你在威脅本丸?」劉鈞的眼睛眯了起來。
「下官不敢。」高鴻允低著頭。
此次加征賦稅他志在必得。
對他而言,若是成了,他對扶餘國便有大功,將來功成身退,可安享榮華富貴。
若是碌碌無為,他空耗扶餘國珍寶銀兩無數,怕將來只有個死字。
正因為如此,他才決定利用賦稅這個死結全力一搏,甚至決意不惜得罪劉鈞。
「前幾日,高右傅一次便送來二十萬兩銀子,出手甚是闊綽,依本王看,抄了右傅的家,此次便不用加征賦稅了。」劉鈞站了起來,「胡為,帶人去一趟右傅的家。」
「好嘞,王爺。」胡為轉身就要走。
高鴻允神色大變。
他素知劉鈞一向蠻橫霸道,行事乖張,但以往都用在別人身上。
沒想到今日輪到他,此時不禁有些後悔自己莽撞了。
但想到別無他法,只能與之鬥智斗勇,於是道:「王爺無故查抄忠臣之家,只怕會令四府官員寒心,若是他們紛紛因此疏懶了政務,王爺只怕連賦稅都無人去征了。」
「高右傅此言有理,王兒,無憑無據的怎可胡亂查抄官員的家。」
劉鈞正要說話,一道聲音傳來,卻是趙玉燕款款走來。
「太妃英明。」高鴻允嘴角上揚,只微微一躬。
趙玉燕並不在意,笑道:「不是本宮願意故意偷聽,而是你們的聲音太吵。」
眼神示意劉鈞不要再說,她又說道:「高右傅暫且回去,如今四府上下的政務還要仰賴右傅操勞,但加征賦稅的事還是暫且緩緩,先如常徵收,若是銀子用完了,那時再征不遲。」
「太妃所言極是,如此也是可以的,那下官便告退了。」高鴻允怔了一下,雖心有不甘,但也無話反駁。
向劉鈞行了一禮,他轉身而去。
「哼。」
劉鈞偏過臉,睬也不睬高鴻允,此番他和高鴻允基本上撕破了臉皮。
待高鴻允走遠,趙玉燕伸手點了點劉鈞的腦袋,「你也太心急了,抄家這樣事沒有大罪豈能輕易施行。」
劉鈞苦笑一聲,「孩兒不過是想敲打敲打打,免得他繼續使壞水。」
「這倒也是。」趙玉燕點了點頭,「也好,此次他倒是露出了真面目,不過他話中的意思你聽明白了吧?」
劉鈞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是在告訴本王四府上下的官員都唯他馬首是瞻,動了他,便等於動了整個官場。」
「沒錯,這才是要緊的,敲打歸敲打,目前卻還動不得他,那一眾官員聽他的,未必會聽你的,所以母妃才行緩兵之計,暫時穩住他,別忘了母妃前些日子和你說的話」趙玉燕說道。
本來她是不願過來的,但怕劉鈞衝動,惹出亂子,這才唱起了白臉。
「先剪羽翼,再擒高賊。」劉鈞念了句。
本來,他想把這個機會留給飛狐衛鍛煉的,但現在顯然是等不得了。
他必須立刻動手。
而且做這件事的人必需可靠又不起眼。
他正想著,王府的門子這時走了過來。
「王爺,劉王叔攜內眷在外面說是帶夫人來陪太妃聊天解悶。」
趙玉燕聽了心下高興,雖說每日念佛也能排解時間。
但深居王府她還是無聊的緊,早就盼著能有幾個宗親家的內眷來陪她說話。
於是道:「讓他們進來。」
劉鈞摩挲著下巴,微笑點頭,這信得過,又不起眼的人不就是劉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