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西洋景,鄭蓉兒
這些黃毛洋人們,雖然說得多少有些吹牛的成分,但他們長年累月做海盜,每個人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則早就不是葬身魚腹就是被大浪淘沙了。
包括一旁那些撇嘴的鄭家海盜們。
所以,孟遠相信他們中的每個人,肯定會對所到的海域、島嶼甚至航道都會過目不忘。
但好記性比不過爛筆頭,記憶力再好的人,能比得上每到一處都用筆在紙上將所過之處的所有地質地貌的特徵、細節寫出來?
再進一步的話,誰又能比得過一部照相機和攝影機那種照單全收的全景實錄!
一轉念之間,孟遠從隨身單兵包里摸出隨身數碼相機,對六人中說他自己做過城守書記官的格魯特邊說邊教道:
「來,格魯特,看清楚了,這是一款比你們所有人加在一起的腦子和眼睛都要管用的神器,從現在開始,我將你教會,上船后你就要根據自己的判斷,將沿途你認可的所有需要標記下來之處,全都對準好將它們拍下來。」
經過九牛二虎之力,加上數碼相機本來就已經屬於傻瓜級別的好用,腦子還算不錯的格魯特,很快就上手了。
緊接著,在孟遠手把手的指導下,格魯特照葫蘆畫瓢拍下了大明劃時代的第一張照片出來。
當然,早就淘汰了膠捲的數碼化相機,早已拋棄了沖洗相片的那種繁瑣手段,而可以直接實拍實錄即時直看了。
所以當格魯特拍完了屬於大明也屬於他個人的第一張劃時代照片,孟遠又手把手地教會他直接在相機上查看他拍攝下的場景時,這個紅毛洋鬼子,一雙牛眼般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鼻孔里更是連連喘著粗氣,嘴裡連連驚呼著上帝上帝,整個人就感覺震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大塊頭膽子比其他人大,自己也感覺是孟遠第一個收服於他的,所以一看格魯特的樣子,馬上湊過來,探頭看了一眼,頓時也被嚇了一大跳,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方才停下來,站在那裡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隨後,在孟遠的示意下,其他幾個洋毛子也湊上前看了一眼,毫無懸念的,他們自然也是一個個變成了泥塑一般定在那裡變成了呆若木雞的模樣。
洋毛子的怪異表現,也讓旁邊的鄭家人感覺到了一絲恐懼,紛紛向孟遠看過來。
孟遠想了想,於是一揚手,將格魯特手中的相機取回來,然後將探尋地望著自己的鄭蓉兒端詳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選了一個最佳角度,對著她刷刷刷來了一個三連拍。
看到孟遠舉著那個讓所有洋毛子敬若神明的器物,對著自己一陣鼓搗,鄭蓉兒雖然心裡一陣恐慌,但想到這可是自己心儀的公子如此正眼面對自己,豈能壞他的好事?
於是,向來躲在父兄羽翼之下的鄭蓉兒,竟然第一次變得異常勇敢起來,甚至還能面對著孟遠的鏡頭,強顏歡笑。
孟遠看在眼裡,也是暗暗點頭稱奇。
隨後,孟遠又換了幾種姿勢和方位,給鄭蓉兒來了一次全方位的整套拍攝,直到感覺這小妞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方才停下手,然後低頭翻看起來,準備挑選幾張再展示給她看。
誰知,就在這時,這小妞卻終究還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邊淚水橫飛著,一邊還梨花帶雨地抽泣道:
「公、公子,你對著我、我擺弄了半晌,最後卻一聲不響,到底是、是——」
孟遠見狀,只好停下手來,隨即好笑地對他一招手道:
「罷了,鄭姑娘,請你過來,給你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的西洋景!」
西洋景?
鄭蓉兒的腦海深處,不由自主的一下子浮現出父兄每次出海回來,都會給她帶一些在大明有銀子也買不到的西洋稀罕物。它們有的是吃食,有的是掌上玩物。
從她開始記事起,這些新奇的物事,給她帶來的無數樂趣和想象,幾乎伴隨了她這年方十六的整個豆蔻時光。
甚至,當她在十五歲情竇初開的那一刻夢醒時分,這些大明幾乎不可能有的新奇物事,正是她那些夢境中,不知何時開始,就慢慢在一場場的夢裡經年累月堆積起的無數彩色幻想泡沫。
而那位時常出現在她夢境里的英武俊俏的公子,都與那些印刻在她整個少女成長過程密不可分的物事密不可分。
最讓她驚奇的是,當孟遠突然劈波斬浪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間,竟讓她一時間恍惚不已,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簡直就像她時常夢到的那個場景如出一轍。
她的嫡母,並沒有真正養育她,而與她真正情同母女的卻是她的那位從小就進了鄭家府門的乳母。
乳母不知何時做了虔誠的佛教徒,吃齋念經,行善布施,性子溫潤,耳濡目染之下,也讓鄭蓉兒從小都心地善良,待人和順。
後來,這個在夢境里時常折磨得她朝思暮想而又無從說起的夢中公子,終於被她鼓起勇氣,說給了她的那位情同母女的乳母聽。令她沒想到的是,她的這位乳母,當時並我沒有對她說任何話,只是溫柔地看著她,聽她一直說個不停。
三天後,鄭蓉兒在乳母的念經房裡,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幅惟妙惟肖的公子畫像。
乳母告訴她,這幅畫,是她照著她對她說的話,專門請了福州城裡最好的畫師描摹出來的。並且,她不僅為這副憑空想象出的公子畫像,吃齋念佛了整整三日,而且還請了得道高僧專門為畫像開了光。
這些事情,讓鄭蓉兒感動的稀里糊塗,但最讓她開心的,還是乳母最好告訴她的那句話:
「蓉兒,高僧說了,你的這場夢,可不是什麼夢靨或者魔障,而是上天在託夢給你哩,你總算在夢裡看見的那位公子,不僅貴不可言,而且還是你命里註定的真命天子!」
自從有了這句話,說來也是十分奇怪,從那一刻開始,她就再也沒有做過那樣的夢,當然也再也沒有夢見過那位夢中公子。
但也正是從那時起,那幅畫像,就從此留在了她的深閨之中,並且秘不示人,就連父兄也不曾給他們看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