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舊愛
「我不知道。」
顧希音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怎麼了?」徐令則敏銳捕捉到她的神色,淡淡開口道,「如今我已落到這般境地,沒什麼聽不得的。你想什麼,直說便是。」
「我有毒藥,見血封喉那種,你要嗎?」顧希音走到他面前,從脖頸里掏出脖子上紅繩拴著的小葫蘆,解下來托在掌心,仰頭看著他,認真嚴肅,「我想對你來說,或許有情況下你會需要。但是請你慎用,畢竟人在,才有可能。」
徐令則伸手捏起小小的玉葫蘆,玉質粗糙,帶著溫熱的體溫。
他覺得指尖發燙,似乎在觸摸她緞子一般的肌膚,這種想法讓他耳根微紅。
「見血封喉?」
「是。」顧希音嬌俏一笑,「你看你能找到玄機嗎?」
徐令則翻來覆去地看,並未找到開口之處。
顧希音得意地給他演示,囑咐道:「在這裡,對,別打開,不到萬一別用。我猶豫只是怕你亂用。」
「你隨身帶這種東西做什麼?」徐令則眼神犀利。
顧希音又眨眨眼。
徐令則眼睜睜地看著她眼中霧氣從聚攏到消散,快得幾乎讓他懷疑自己眼花。
「防身唄。」顧希音若無其事地道。
徐令則沒有說話,心裡卻很清楚她的真正用意。
——她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般豁達熱烈,在她內心深處,對於這世間,也藏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懼。
孤立無援的孤女,她活到今日,委實不易。
她內心剛烈,或許哪日受辱,便義無反顧地去了。
「好了徐……九哥!你安心養傷,有空咱們一起編造下建安侯府那邊的人口,免得露餡。我的婚事就這麼說定了,別人問起你隨便說。」
反正她這麼一個規矩賢淑的女子,是不能問自己未婚夫的,嘿嘿。
徐令則點點頭。
「呀,我的包子,該燒火了!」顧希音忽然跳起來,「徐……九哥你先休息,我出去蒸包子去。」
徐令則看著她風風火火地跑出去,眼神一直跟隨她到出去。
這些日子東躲西藏,他也很累,脫了鞋慢慢躺倒。
被褥蓬鬆柔軟,帶著若有若無的香氣,徐令則手心裡握著猶帶著她體溫的小玉葫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柔和了些。
不知道溫昭怎麼會和顧希音有交集,他和溫昭來往甚秘,竟然完全不知道;她時時帶著赴死之心,卻活得這麼鮮活熱烈;她究竟知不知道,救自己意味著什麼?她說她要弄死秦驍,呵呵,她咬牙切齒的模樣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豢養的小獸……
胡思亂想著,他終於陷入了夢鄉。
夢中似乎在輕嘆,溫昭要把她送給他。
他是被屋外的說話聲吵醒的。
不知道他睡了多久,暮色已經籠罩下來,半明半暗間,他坐起身來,用了幾息時間才想起自己的處境,緩緩挪到臨炕大窗前,把窗戶微微掀開一條縫。
「張叔,您有事嗎?」
聽里正已經東拉西扯了半天,不知道到底要幹什麼,顧希音忍不住道。
「希音啊,我知道這個錢不該找你出,但是村裡人人都出,你不出,我怕大家有意見……」張里正搓著手尷尬地道。
原來是出錢的事情。
顧希音爽朗道:「張叔您太客氣了。我當是什麼事,多少錢您說,雖然我不寬裕,但是總不能拖後腿,是村裡要修祠堂了嗎?」
「不,不,不是……」張里正臉色憋得紫紅,「這不是容家三小子榮歸故里了嗎?村裡商量著湊錢鋪鋪路。」
徐令則對這個榮歸故里有點好奇,但是很久都沒有等到顧希音的下文。
他把窗戶掀得更開,但是天色黑了,看不清楚顧希音的神情。
「多少銀子?」過了許久,顧希音開口,完全沒有附和恭維的意思。
這不太對,以她愛說愛笑的性格,榮歸故里這種事情,她多半應該跟著說幾句湊趣。
「一家一兩銀子,你一個人,給五百個錢吧。」張里正聲音尷尬。
「謝謝您,但是我也別例外讓您難做了。您稍等——」
顧希音蹬蹬蹬地走進屋裡,看見徐令則坐在炕上,嚇了一跳,但是也沒說什麼,從炕席下找了銀子又匆匆出去。
張里正收了銀子可能還想說什麼,但是顧希音不識趣地結束了話題,送走他關上了門。
徐令則看見她靠在門后停頓了片刻,然後就聽到她嘟囔:「一兩銀子又餵了狗!……九哥,洗手吃飯!」
吃飯的時候顧希音一直低頭,這讓探究卻又無處捕捉眼神的徐令則有些煩躁。
「誰榮歸故里還要鋪路?」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顧希音的筷子一頓,悶聲道:「探花爺,容啟秀。」
徐令則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后終於捕捉到些許信息,不確定地問:「娶了內閣大學士林章懷孫女的那個探花郎?」
「嗯。」
「他可是天和二十六年,也就是前年的探花?」
「嗯。」
就你知道得多!沒看我都不想提那個陳世美嗎?
顧希音氣悶地用筷子捅著包子皮。
容啟秀,這個名字,她一點兒都不想聽到。
她辛辛苦苦養大的,不,栽培起來的小奶狗去奶別人了,想起來就覺得憋屈。
「你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