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生只認一主
事關顧希音,他就很有興趣了。
可是現在,人海茫茫,他又如此境遇,約莫著和那人,也很難再有交集了。
除非他捲土重來。
想到這裡,徐令則的眼睛眯起來,眼神深邃而幽遠。
那一天,也並不會太遠。
等他回去,顧希音的一切,他都會查個水落石出。
「那主子……」這次斟酌著開口的是謝觀庭。
謝觀庭的所有兇狠都留給了顧長澤,對外是翩翩公子,對徐令則來說,他是訥於言而敏於行的得力幹將,每次必沒有廢話。
「……主子可了解崽崽的習性?」
「了解一些。」徐令則惜字如金,「兇悍,忠誠,一生只認一主……」
那人跟他說的,他不全信,也沒表現出絲毫興趣便把人打發走了;但是事後他某次想起這件事情,便讓人查了一下。
在顧崽崽出生的地方,它被奉為犬神;成年之後,它應該有半人高,體型不亞於最大的獒犬,極為驍勇好戰,戰力要高於白虎,是以十分珍貴。
最神奇的是,顧崽崽這個族群的生命周期和人不相上下,十幾歲方成熟,能活六七十年,陪伴主人終生。
據說在南邊,即使皇子皇孫,都以擁有一隻犬神為傲。
那麼問題又回到了最初——到底是誰,把顧崽崽送給顧希音了?顯然顧崽崽現在已經認顧希音為主。
顧長澤在徐令則面前向來有一說一沒心眼,聞言一拍大腿:「那完了。會不會是有人喜歡顧姑娘,用顧崽崽來下定,讓它守護顧姑娘,等他回來?」
想想真是令人稱讚的故事,可是將軍咋辦?
「以後你不必跟著我了。」徐令則臉沉了下來,「勾欄里說書更適合你。」
顧長澤:「主子不要!」
謝觀庭面無表情,眼中的幸災樂禍卻暴露了他此刻心中所想。
真是個蠢貨,專門往將軍心窩裡子插刀。
「主子,」他緩緩開口,「我看顧姑娘非但對崽崽,就是村裡其他貓貓狗狗也都喜歡得緊。或許她並不知道那麼多,真是機緣巧合下巴崽崽撿了回來。」
雖然知道這是安慰,徐令則還是覺得很受用,低頭看看顧崽崽,沒有作聲。
顧崽崽見舅舅看它,討好地蹭蹭他的手臂,小狗眼烏溜溜亂轉,想著怎麼騙好吃的。
徐令則看著它活靈活現的模樣就忍俊不禁。
——或許真是他想多了,這樣的小吃貨,哪裡像神獸了?或許只是被神化了而已,畢竟三人成虎,圖騰這種東西,原本就是誇張想象出來的。
「別鬧騰,乖乖睡覺,明日我還得去保護你娘。」
顧崽崽「汪汪」幾聲,躍躍欲試。
它長大了,它也要去保護娘!
「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可以保護你娘了。」
顧崽崽蔫了。
看著一人一狗毫無障礙地溝通,顧長澤又出「神句」:「其實我想著,如果崽崽是那麼厲害的神獸,將軍做它爹,也不算被辱沒了。」
狗兒子怎麼了?
只要足夠厲害就行。
謝觀庭為了避免成為被殃及的池魚,趕緊告退離開。
——他是怎麼和這樣的蠢貨共同戰鬥這麼多年,還沒有被將軍一起滅口的!
看著徐令則冷冰冰的臉,顧長澤後退幾步:「我沒罵人的意思,真的,我自己也願意的,還是很高興那種。」
「滾!」
顧長澤被徐令則一腳踹出了門,爬起來拍拍自己的屁股,還不服氣地嘟囔:「我是說真的嘛……」
「你再不走,我拔了你舌頭。」徐令則咬牙切齒地道。
這要是從前,他能讓人打這混蛋一百軍棍,讓他在床上趴半個月。
顧長澤後知後覺地想明白主子為什麼生氣,委屈地道:「……您想到哪裡去了!那是我侄女,我能那麼禽、獸嗎?我就是想說……」
想說您的準兒子很厲害嘛!
您加把勁,趕緊轉正定下來,否則顧姑娘被人搶跑了,到手的神獸兒子也飛了,到時候您到哪裡哭?
他們顧家的女兒,總算出息了一個!
娘的,就是想起是建安侯府那邊的,讓人不爽。
「我就是想說,」徐令則陰惻惻地打斷他的話,「你趕緊滾!有多遠滾多遠。」
「唉,您真是,我這不是想幫忙的嗎?」顧長澤委委屈屈地嘟囔著滾了。
徐令則帶著崽崽上、床睡覺。
崽崽不敢親近他,遠遠地貼在牆上,中間和他拉開了很大一塊距離。
徐令則鬼使神差地道:「你娘不在,等你娘一起睡的時候你再貼牆也不晚。」
說完,他臉竟然紅了。
和顧希音同床共枕……她那麼香,那麼軟……
而顧崽崽彷彿通人性一般,用黑亮的小眼睛盯著他的臉,眨都不眨眼。
——舅舅有些怪怪的了。
徐令則被它看得惱羞成怒,猿臂一伸把它抓過來塞進被子里。
顧崽崽覺得它似乎撞破了什麼秘密,舅舅要殺狗滅口。
啊啊啊啊啊!
再說顧長澤,被主子罵了一頓,回去輾轉反側睡不著,就去「騷擾」謝觀庭。
「老謝,你說我這是不是比竇娥還冤?」
謝觀庭比他年長一歲,就成了他口中的「老謝」。
謝觀庭本來不想理這個二傻子,但是被他纏得沒法睡覺,便敷衍他道:「主子就是主子,你總是提你和顧姑娘是一家,還比她高一輩,將軍能高興?」
「會嗎?將軍會因為這個生氣?」顧長澤總覺得哪裡不對。
「當然會。」謝觀庭斬釘截鐵地道,「你以後還是少提。要是真做了親戚,你才要哭呢!將軍到時候提拔你,就難免有人說閑話,說裙帶關係,是不是?」
顧長澤如夢方醒。
蒼天可鑒,他絕對沒有走捷徑的意思啊!他只是很高興,和將軍又有另一層關係了。
不行,這樣不行。
雖說他沒指望佔便宜,但是也不能因此吃虧對不對?
否則被謝觀庭看了笑話,他得嘔死。
於是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他假裝漫不經心,但是其實眼神已經出賣了他急於撇清的心理。
「主子,」顧長澤頂著熊貓眼湊到徐令則耳邊,「我左思右想,覺得顧姑娘的身份存疑。」
徐令則身子一僵,難道粗心如顧長澤,也和他想到了一處?
徐令則昨晚做了個噩夢,夢見他和顧希音在書房中,他從背後擁住她,手把手教她寫字。
書房是他的,卻變了模樣,窗前開著海棠,花枝攀上書桌,花香沁人……
桌上放著的也是上好的薛濤箋,顧希音的手被他握住,軟語笑道:「我寫什麼好呢?」
他開口道:「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顧希音紅了臉,「九哥,我不要。」
「乖。」他抓住她的手,筆走龍蛇。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寫出來的是和他一模一樣鐵畫銀鉤的字體,寫的那句詩卻讓人氣悶。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為什麼寫這個!」徐令則不悅地道。
顧希音回頭看他,眼神哀哀,竟然流出了淚來。
他慌忙伸手去替她擦拭,「別哭別哭,我不怪你,是我的錯,沒有早點找到你……」
心口卻倏然一痛。
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見胸口位置被插了一把匕首,鮮血汩汩而出。
顧希音冷笑著回頭:「我原本是公主之尊,你毀了我家國,我要復仇!」
即使那是夢,心痛的感覺也那般清晰。
「我沒有毀你家國。」他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生氣,而是急於解釋,「我從來沒有去過南面。瓷瓷——」
然後徐令則就痛醒了,頭疼欲裂。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介意的,擔憂的,懷疑的,渴望的,在夢中都一覽無餘,無法自欺欺人。
對於顧希音的身份,他還是起了疑心。
但是敵國公主要復仇這件事情,他發誓,絕對是受了顧長澤這廝的影響。
再繼續下去,徐令則覺得自己都可以去寫戲文了!
他正氣悶地想「羅織罪名」收拾顧長澤一頓出氣,這傻子就自投羅網了。
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存疑?你說說看。」徐令則眯起了眼睛,手指敲著桌面。
謝觀庭看他神色,站起身來道:「屬下吃好了,出去買雞去。」
他有一種預感,要是不走,還是會被顧長澤這個二傻子連累,說不定到時候一併被將軍滅了口。
看熱鬧是好,可是保命更要緊。
至於損失銀子——橫豎都跑不掉!
他的銀子,是真的都餵了狗!
謝觀庭想到這裡,悲憤不已。
「是這樣的。」顧長澤心裡默默地道,顧姑娘啊,你可別怪我,我這是為了前途!「我覺得顧姑娘,可能不是建安侯府的人。」
徐令則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頭。
連顧長澤這樣的粗糙之人都發現了顧希音的不對勁?
他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如何替她遮掩。
「怎麼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建安侯府養在莊子上的姑娘!」徐令則斬釘截鐵地道。
「不會。」顧長澤搖搖頭。
徐令則想打死他。
「……我們顧家的人在京城中,不管男女,以容貌好著稱。」顧長澤道。
雖然他說的是實話,但是徐令則掃了他一眼,不屑地道:「那你一定不是顧家親生的。」
顧長澤:「……」
將軍您說這話的時候,拜託照照鏡子好不好!
單就外貌而言,他比將軍,哪裡遜色了?
「我的所有姑姑、堂姐堂妹,加起來百八十個能有吧,我見過最少三五十,不是我吹牛,沒有比顧姑娘長得丑的……」
徐令則又一腳把人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