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奇謀之計
在走出觀書堂之前,澹臺商說道:「宬兒,你可否知道我王派遣來的人會是誰?這宰執府內人口眾多,如何能夠得知?」
這是澹臺商現在想要知道的問題,他認為澹臺宬能夠揣測出來,或者說是澹臺宬可以推斷出來,就從府內這些人中找尋到。
「宰執大人……」澹臺宬躬身行了一禮。
「宬兒有話直說。」澹臺商立刻說著。
「在這宰執府內,並無我王安排之人。」
「這……此話何意?」
「宰執大人也無須查府內人的身份,我王在議事堂中說出我的存在,就是要看宰執大人是否信任於我王。如果宰執大人有所舉動,我王一定會知道,可如果宰執大人什麼都不做,就如往常一樣,反而是會讓我王更信任宰執大人您!」澹臺宬敘述道。
「無為而治?可是此意?」澹臺商想了想。
「並非是無為,對於此事而言,是不可為。」澹臺宬恭敬的看向澹臺商說道,他看到澹臺商正在思考著什麼,「大人,我王知道侄兒的存在並不奇怪,府內人口眾多,自是會讓外人知道,而我王聽說也是合理之事,如果大人就此而查是否有王宮之內的人……豈不讓我王懷疑大人的真實想法?我王這麼做只是試探,大人什麼都不用做才是正確的做法。」
「本宰執明白了!好!就按宬兒你的意思辦事。」澹臺商隨後哈哈大笑起來,經過澹臺宬的解釋,他是揣摩到了文庄王的真實心思,「不過宬兒,還有一事。」
「宰執大人請講。」
「等用完晚膳后,你隨我去往宋哲的府中。」此時澹臺商看向了觀書堂的外面,那是一處三層樓台,在其中還放置有眾多的藏書,也包括廟堂與其他諸侯國的藏書,可以說澹臺商的這個樓台囊括了天下所能找到的書,而澹臺宬經常會去往樓台內看那些竹簡。觀書堂內並沒有多少藏書,這裡只是看書之地,並非藏書之所。
國中之人也都聽說過宰執府內有一座藏書樓台,一些珍奇難尋之書也能在樓台內找到。
澹臺宬問道:「不知大人是有何事?」
「剛才也和你提過了,去宋哲的府內審案。」
「看來是宋吏首府內的案子了?」澹臺宬快速的思考著。
「等去到宋哲府內一看便知,宋哲告訴我王說他今晚要在府內審案,想來必是與他府內的某人有關,不過是否真的如此?宬兒就與本宰執一起去到宋哲的府上,若果真有什麼案子,宬兒你也能幫著宋哲審案。」澹臺商早就想好要怎麼做了。
「既是如此,侄兒願意去到宋吏首的府內,並且幫著宋吏首審案。」澹臺宬肯定的說道。
「宬兒你可是覺得宋哲並不會真的在府內審案?」澹臺商似乎是看出了此刻澹臺宬的想法。
「有這樣的可能。」澹臺商頗顯神秘的笑了笑,「本宰執還打算給宋哲備一份大禮的,剛才也吩咐府內之人去置辦了,還是先用晚膳。」
澹臺商說完這句話就走出了觀書堂,澹臺宬也跟在後面走出了觀書堂……
在用過晚膳后,澹臺宬便聽到府內的人說,有兩名小廝買了不同外形和重量的鋤頭回到了府內,不過那些鋤頭都放在宰執府外的牛車上,畢竟兩名小廝也拿不了那麼多。
澹臺宬也挺好奇會有那些鋤頭,於是他便走到了宰執府外,他看到很多的府內之人正在牛車旁邊說些什麼,他們自是在說著關於鋤頭的事情,有的人說是宋吏首被逐出了王宮,宋吏首隻能在府內種地,有的則是在說宋吏首要在府內學著如何種莊稼,還有的說是宰執大人要親自懲罰宋吏首……
府內的一個丫鬟正好是看見了澹臺宬,她高興的走過來看著澹臺宬問道:「宬公子,你可是府內最聰明的人了,可知宰執大人準備做什麼?」
「你們不也說了,是準備讓宋吏首種莊稼用的。」
「可也用不了這麼多吧?」小丫頭自是不太相信。
「宋吏首很長時間沒有做過農事,當然不知道用哪一把鋤頭比較合適了。」
「宋吏首真的要挖地呀?他可是國之重臣,地位顯赫……宬公子不會是在說笑?」在看到澹臺宬並不願繼續說什麼后,她又說道:「宬公子只用告訴我一個人就可以了,我肯定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已經告訴你了,是用來挖地的。」澹臺宬說道。
「這……我還是相信宬公子你說的,不過宋吏首真的要在自家府上挖地?他也不用做這些農事……」似乎是看出了澹臺宬的心思,小丫頭又說道:「宬公子叫我小宣即可。」
看到澹臺宬聽明白后,小宣笑著問道:「宬公子,在府里很少能看見你,所以你也不認識我。你平時都在府里做什麼啊?聽說你會待在藏書樓台內,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澹臺宬正想說些什麼,他聽到了澹臺商的話語:「宬兒,正好你也在這裡,就隨本宰執去往宋哲的府上。」
在看到澹臺商走過來之後,小宣趕忙行禮,她也不敢抬頭去看澹臺商。
正在牛車旁的那些僕人也趕緊對著澹臺商行禮,他們也從牛車旁邊散開來站著。
澹臺商徑直走到了牛車旁邊,他看了看兩名小廝買回來的那些鋤頭,不過澹臺商什麼也沒有說,他隨後就走上了一旁的馬車,「宬兒,你也坐到馬車上來。」
澹臺宬聽到馬車內的澹臺商如此說后,他便大步的走上了馬車。
「去吏首府。」澹臺商對著馬車外的人吩咐了這麼一句,隨後馬車便也動了起來,馬車兩旁站立的六名執戈甲士也跟隨著往前走去。
等到馬車走遠后,宰執府內的僕人也才停止了行禮,他們又開始去做各自的事情……
馬車走的很慢,此時的馬車內,澹臺商正襟危坐,澹臺宬則是坐在了另一邊。馬車內的空間布局也算合理,能同時容納六人,不過這就需要雙馬拉車了。
廟堂規定,各諸侯王出行不能超過四匹馬拉車,因為那是皇帝出行的最基本規格,而皇帝最多也只能用六匹馬拉車。雖然廟堂的政令如此,但經過了上百年的時間后,各諸侯王出行大都是用四匹馬同時拉車,這與皇帝的規格一樣了,因為皇帝也是如此。朝廷內的丞相曾向皇帝說過這樣的事情,但皇帝一直都沒有做出任何的規定,以及對於各諸侯王相應的懲罰。
在各諸侯國內,宰執出行最多只能用兩匹馬拉車,但澹臺商從未這麼做過,因為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澹臺商曾見過宋哲用兩匹馬同時拉車,只不過也就只有那麼一次,並不是文庄王斥責了宋哲,而是府內的謀士提醒過宋哲,也就是宰執出門只用一匹馬拉車,而朝廷的丞相出門也是只用一匹馬拉車,自那次以後,宋哲出行就只用一匹馬拉車,甚至於多數時間他還選擇步行,身後也只是跟著幾名護衛甲士。
「宬兒,你可否知道本宰執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澹臺商慢慢的問著澹臺宬。
「宰執大人自是要讓宋吏首在府內審案了,只要宰執大人去到宋吏首的府上,不管是否有案件要審,宋吏首也只能選擇審案,哪怕直接編造一個案件,宋吏首又怎敢欺瞞我王?」澹臺宬直接說著他此刻想到的。
「本宰執也是如此想的,宬兒,你覺得宋哲能夠提前揣測到這些?」
「宰執大人是指的去到宋吏首的府上這件事?還是說宋吏首想著要如何審案這件事?說不定宋吏首也正在府內審案!」
「宬兒,你說的這些都有可能,本宰執想知道你的看法。」
「侄兒認為宋吏首已經在提前準備這些了,說不定我王也會親自去到宋吏首的府上!」
「你是說我王?恐怕沒有這樣的可能!我王平時很少會離開王宮,即便我王知道宋哲不會在今晚審案,他也不會親自去到宋哲府上確認這件事。」澹臺商邊思考邊說著,只是在說完后,他又覺得或許真有這樣的可能。
「我王這麼做……難道是為了不想讓本宰執與宋哲能夠揣測到他的心思?所以我王也有可能來到宋哲府上?」澹臺商接著說出了一個原因。
「宰執大人,侄兒也將這樣的情形考慮進去了,若果真如此,侄兒也知道該如何應對。」澹臺宬認真的說著,他覺得必須要將這一點告訴澹臺商。
「如此便好。」澹臺商讚許的說著,同時澹臺商也覺得澹臺宬的前途無量,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去到朝廷內任職,而不只是待在這個諸侯國中,若真的如此,這對於整個澹臺家族來說也是極為有利的,而且澹臺宬也有可能成為朝廷中的丞相。
想到這裡,澹臺商笑了笑,「宬兒,可有為朝廷效力的想法?」
「宰執大人何以有此問?」澹臺宬並不知道澹臺商的心思。
「往後朝廷的格局會有變化,而你卻可以做出一些改變。其實你也知道,不僅是各諸侯國不聽朝廷政令,朝廷的邊境也時常有戰爭發生……受到戎狄的侵擾,而今有一股更為強盛的部族勢力出現了,可以說這是上百年來未有之變局,以我朝的國力與處境也難以和其對抗。」
「侄兒有聽說過,位於邊境的幾個諸侯國也有了相關的呈報,只不過朝廷並不重視這些。」
「朝廷的做法自是採用和親之策了,上百年來皆是如此,還能有什麼不同的廟堂之謀?」看上去澹臺商是覺得應該有所改變了,只不過他也難以做到改變什麼。
「侄兒認為自有廟堂之謀,雖說皇帝至今也並未掌握實權,但當今的皇帝是一位大有為之主,就是如太祖那樣的人,只是在這之前,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宬兒,或許你以後也可以立於廟堂之上,不過你是如何看出當今天子將是一位大有為之主的?」澹臺商對這個話題可是很感興趣,他也想知道澹臺宬是如何得出這一結論的。
澹臺宬並沒有多想什麼,「太皇太后執掌著我朝的國政,而皇太后也在暗中與太皇太后爭奪執掌權,似乎女主治國已經成為了我朝的慣例,之前有幾位皇帝想要改變這樣的局面,他們也想著要奪回對於朝政的執掌權,但最終都未做到。」
「宬兒,你說的這些本宰執自是知道的,不過你又如何能認定當今的皇帝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朝廷的整體格局發生了改變,而這一改變既有皇帝的謀划,也有時機的輔助。」
「你說的時機自是有的,或許也可以說成是天機,但至於說皇帝的謀划?本宰執可是沒能看出來,以皇帝一人的謀划又如何改變這朝政的格局?」雖說澹臺商否定了這一點,但他也在思考著這一問題。
「宰執大人覺得對於皇帝頒布年號的這一舉動,為何太皇太后與皇太后都沒有阻止?而且這是屬於皇帝的年號,並非是屬於太皇太后的年號,也不是屬於皇太后所頒布的年號。從以往的事情就能看的出來,凡是當今皇帝想要有的舉動,太皇太后與皇太后都不會輕易答應,為何這宣示皇帝權利的年號之舉卻能得到她們的准許?」
「剛才在議事堂內,本宰執也與我王商議過這件事,但沒能商議到你說的這一點,宋哲也提及過,可他同樣沒能說出其中的原因。」
澹臺宬並不知道他們幾人是商議過此時的,「宰執大人,侄兒就直言了,並非是太皇太后與皇太后准許皇帝頒布年號……」
「宬兒,你說什麼?」澹臺商難以置信的問道,「既是沒能得到准許的,皇帝又如何能夠頒布這年號?並且全天下也都知道皇帝要頒布年號了,難道是皇帝隱瞞了她們?這又如何能夠做到?」
「太皇太后與皇太后不會准許皇帝這麼做,這也不是皇帝自有的舉動,而是出於皇帝謀劃出的結果,從而讓她們不得不同意頒布屬於皇帝才有的年號!」
「如何謀划?」澹臺商在問出后就對外面的人說道:「將馬車停在路邊,等一下後面跟著的牛車。」
隨後澹臺宬就感覺到馬車慢慢的停靠在了路邊的某地。
「宬兒,你說吧,不會有別人聽道。」澹臺商確信經過的庶民不會知道這些,而馬車外的護衛甲士也不會聽到。
「按照侄兒的揣測……皇帝是將頒布年號的想法告訴了太皇太后,但是皇太后並不知道,等皇太後知道以後,她也表示了不同意,因為太皇太后也是不會不同意的。」
「這是何意?」澹臺商認為澹臺宬做出了相反的揣測。
「大人,侄兒的話還未說完。」澹臺宬提醒著澹臺商,「皇帝自是知道她們不會准許,可不准許不等於無法頒布年號,所以天下的庶民知道了皇帝要頒布年號,但至今還未頒布年號,庶民知道了皇帝有年號,只是不知道年號會是什麼!」
「這……有什麼分別?」澹臺商在思考著。
澹臺宬繼續說道:「年號無法頒布,是因為太皇太后與皇太后不准許,但皇帝是要頒布年號的,天下的庶民也是知道皇帝是有年號的,他們也在揣測皇帝的年號會是用哪幾個字!宰執大人覺得這年號是否能夠頒布?」
看到澹臺商還想著什麼,澹臺宬繼續說道:「如果不頒布,太皇太后與皇太后就是不讓皇帝掌權……說不定還會背負不好的名聲,各諸侯國也有了理由……這是屬於出兵的理由,戎狄也會趁此而來……皇帝是想讓天下討伐於他自己,借這天下之力頒布屬於天下的年號,這也是皇帝自己的年號。」
「是有這樣的可能,太皇太后與皇太后也能想到這些,而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皇帝頒布年號,不讓各諸侯國得到出兵的理由,如此一來,戎狄也不會大舉出兵擾邊。」澹臺商認為說到這裡即可。
澹臺商此刻在心裡想著:借天下之力討伐自己?又借天下之力達成自己的所想?還可以藉此頒布年號,向天下宣示皇權?這是何等巧妙的奇謀之計啊!難道這只是出於皇帝自己的想法?可宬兒又是如何看明白的?